徐敏慧想,要钱有什么难的,别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那她才是打心眼里看不惯。
“要钱好办啊,只要你放得下身段去陪酒。”她瞟了眼远端的盘发女孩,“上次蒋老板给洁儿送了对梵克雅宝,他就好你这口了,你要不要……”
“不用了,徐姐。”小玉说,“最近钱还够用,不够了再说。”
手从头发里捋过,没染好的红色药水又把手弄红了,她便放下吹风机,认真搓起手来。
徐姐不悦地踢开椅子起身。
“嘁,好心当作驴肝肺,你就勤等着那天毛都没长齐的学生仔把你买回去当老婆供着吧!”
小秦见徐姐被她气跑了,跑来拿起吹风机帮她吹,还笑嘻嘻揩了一把她被热风哄粉嫩的脸颊。
“小玉,你这么漂亮,怎么钱还不够用?”
“我有要花钱的地方呀。”小玉的尾音软下来,对小秦浅浅一笑。
方才配合徐姐调戏她的人是小秦,她才没有生气。
小秦追问道:“你是不是家里有个弟弟要念书?我可告诉你,千万别把钱送回家,送回去就要不回了!”
跳舞的这帮女孩儿流动性很大,互相之间并不会过多谈私事。
而小秦也就比小玉来早那么几个月,尚未市侩成徐敏慧一般,内心保留几分天真。
这样的天真是六月的雪,不用多久就会消失,所以,小玉也要保持距离。
“嗯嗯,我不是扶弟魔,你放心吧。”
头发吹干后非常蓬松,显得头都大了一圈,衬得她脸很小。
粉底水乳一层层上,再加假睫毛和眼影,不多会儿,镜子里清纯的女孩就摇身一变成烈焰红唇的艳女。
小秦有一下没一下撩她的发尾,有点嫌弃她化妆的手艺。
“又这么厚的睫毛膏……你染头发能不能找家连锁店,点个500块的经理呀,你看不看,开叉了都不给你修,你呀,不好好投资自己,真不知道钱都用哪了。”
小玉长得美,却不怎么会打扮,成日穿那种90年代末的连衣裙,估摸是二手地摊淘来的,领口都洗得泛黄。
话还没说完呢,小秦就见小玉又拿出一盒最便宜的护发精油,比凡士林高档不到哪儿去。
小玉蒯了一指就往头发上抹,跟那一头长卷发是借来的、不配用好东西一样。
小秦倒是有贵的护发精油,可她舍不得给小玉用,就忍着没说她了。
“对了,昨天,那个学生仔来找你了,可是你没来店里。”小秦随口说道。
小玉搓发尾的动作停顿,然后又缓缓继续搓,不太在意。
“哦。”
“那天在台上看不清底下的人,他们又扎堆,我还觉得他长得不咋地,嘶,可是呢——”
小秦托住下巴,面露迷茫。
“可是昨天在吧台那里仔细看,长得可真帅啊!奇了怪了,怎么那天晚上就没发觉呢?”
小玉不以为然道:“那个人长得不帅。”
小秦固执道:“很帅的!穿的还是那件灰色的套头卫衣,哎哟,男人就是这样,大热天都不换衣服,昨天还下雨呢。”
她观察小玉的表情,发现小玉是真的不怎么感兴趣,便心想徐姐又看错人了。
那穷学生来夜店连瓶288的低级红酒都不买,帅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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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雨,店里也人满为患。
侯台时,小玉由于个子较高,被安排在右边队伍最末尾,和她并排站着的则是洁儿。
如徐姐所说,洁儿跟小玉身形有几分相似,都是纤细优雅型,有着平直的直角肩,穿英式卫兵制服,脖子被硬挺的立领包裹着,也不局促。
镭射灯打下来,照到洁儿秀丽的鼻子,小玉侧目望她,想说什么,爆裂的鼓声就炸响在耳边。
表演开始。
今天台下很不一样,半圆形主桌占据了最佳视野,几个年长的男人坐在一起喝酒。
黑色绸带飘落,小玉旋转到定点,轻举天鹅般纤细的左臂缠住绸带,等待音乐,眼神瞟过主位那个大拇指戴着玉扳指的老者。
老者端着鸡尾酒杯小口细抿,嘴角一丝仿若儒雅的笑,满意在众舞女被黑丝袜包裹的腿之间品鉴来去。
这个人就是东明市本地历史最悠久的一家酒楼——四海酒家的老板,69岁的程邦泰。
他看她们不像人,像看动物。
恰在此时,洁儿挡在她面前,若有似无挡住她的目光。
蒋宝年就坐在程邦泰的右手,一手拍膝盖大声叫好,一手端着烟灰缸,殷勤给程邦泰接雪茄的烟灰。
音乐敲下一个休止符,全场注视舞台。
咻——
滑轮滚动,小玉感到绸带迅速把她拉了上去。
她修长的身躯腾空而起,像飘在云端没有重力,那样轻巧的姿态让观众齐齐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