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一个闷闷的喷嚏声在寂静中突兀响起,惊扰了姜婉妤的思绪。一片漆黑中,她疑惑地睁开眼睛,自己没听错吧,是梓炎的声音?
就在她陷入怀疑中,连续的两个喷嚏声从屋外传来,这回,婉妤确信无疑,就是梓炎。她轻抿嘴唇,这个傻子,难道不知道去书房睡吗?不管,睡觉,她闭上眼,试图将杂念摒除。
随后,又愤怒地睁开。心中那份挂念却如野草般疯长,他身上还有伤,就算是这个季节,夜晚的风也是有些许寒凉的,这样下去万一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真是的,自己什么样这人心里没数?
“咳咳——”两声咳嗽声又传进来。婉妤终是坐不住了,起身,打开火折将小几上的烛火点亮,拿起烛台,一点点往外走。从外看,屋内先是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继而光晕缓缓移动,直至门前停下后,不久,门内的地方明亮了几分。
是了,婉妤睡觉不喜欢太亮,因此,她总是在距离床榻较远的门口附近点上两盏烛火,以备不时之需。
不多时,门扉缓缓打开,婉妤先是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她一偏头,就看见梓炎坐在门口处廊下的横栏上,消瘦的身板孤零零的,显得格外落寞。
他见到婉妤后,收回目光,低下头,似有无尽委屈,抬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咳咳——”全然不顾婉妤的存在,只顾低头咳嗽。
婉妤走过去,略微有些指责,“在这儿坐什么?蓝恩不是去书房给你铺床了,还不回去睡觉?”
“阿嚏——”梓炎不语,轻轻打了个喷嚏,依旧不抬眼看她,只是固执地坐着。婉妤无奈,上前一步,用手背触碰他的额头来试探冷热,生怕他受凉。所幸,梓炎并未发热,想来那喷嚏与咳嗽皆是装腔作势,哄骗于她。
婉妤悻悻地收回手,嘴角微翘,佯怒道:“装相!”说罢,转身欲走。
不曾想,梓炎从背后环抱住婉妤,侧脸贴在婉妤的背部,声音低沉而沉闷,“我想你,好想好想,那里是比战场还要残酷的地方,没有昼夜,只有无尽的审讯和血腥,我就是靠着想你才一直坚持下去的。”言罢,双臂愈发收紧,“婉妤,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梓炎作为战场的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所向披靡。受伤只是短暂的,即使面对死亡,亦能以英勇的姿态奋战至最后一刻。可是昭狱不一样,他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小将军,尊严和权力被彻底剥夺,沦为被束缚、被羞辱的阶下囚。面对欲加之罪带来的审问和酷刑,他不仅无力反抗,甚至还要承受无休止的折磨。在那暗无天日之地,他真真的有一种无尽的绝望感。
□□上的折磨加上心理上的摧残,使他内心几度崩溃,让他一度生出了自我了断的想法,但每当此刻,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婉妤的喜怒哀乐,一想到婉妤,他便有了些许意志力,因为,他想活着见到她。
婉妤眼眶微红,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她默默地抬起手将眼角的泪水擦拭,然后抬起头,不想让泪水滑落。心中暗自腹诽:我也很想你啊!这个傻子。
她嘴角微扬,故作严厉,“还不睡觉?”
梓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睡!”言罢,没有松开环抱的手,就直接起身。却忘了自己一条腿正受着伤,不禁“嘶——”地一声痛呼。
婉妤急忙转身扶住他,紧张地望向他,轻拍其背:“胡闹什么?小心些!”
梓炎见婉妤肯回头关心自己,哪还顾得上疼痛,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表面上却仍装作一副弱不禁风之态,眼睛里透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小声指挥着,“扶一下!”
婉妤白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撅着嘴,扶着梓炎进了屋,顺手将烛台置于床边小几上。
将梓炎缓缓搀扶至床榻上,她轻扬下颌,以眼神示意他向内挪移,“往里去。”
她让梓炎睡在内侧,这样方便夜间照顾他。婉妤就站在床榻边看着他挪到了里面,才放心回头欲走。梓炎伸出长臂,一把拽住她的手,急切地问:“你要去哪?”
“我去拿床被子。”现下这床榻就一床被子,怎么睡啊?
梓炎却未松手,“咱俩盖一床。”
婉妤轻摇螓首,“不行,你身上有伤,我睡觉该压到你了。”
“不会。”梓炎晃晃两人相扣的手,“你快上来,我胳膊酸了。婉妤,你不疼我了?”
婉妤佯怒瞪了他一眼,这才上床。梓炎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婉妤背对着他躺下,缓缓阖上双眸。
梓炎伸出胳膊将婉妤揽在怀里,怀里的小人又瘦了,他心疼地望着她的脑后,情不自禁地将脸埋入她的后脖颈,闷闷道:“你瘦了好多。婉妤,你又一次救了我,恐怕我这辈子都报不完你的救命之恩了。”
婉妤缓缓睁开眼,她的后背紧贴梓炎坚实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她微微勾起嘴角,嘴上却道:“你不是说了,累世尝还。下辈子,你就做阿福,给我看家护院。”
阿福是府里的一条狗,梓炎才不想呢!“我不做狗,我说的累世尝还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下辈子,是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做夫妻。”
婉妤暗暗叹口气,可那叹气时身体的微微起伏却泄露了她的情绪。梓炎惊讶地问:“你什么意思?你转过来说清楚。”说着,就上手要将人转过来,婉妤担忧弄坏他的伤口,便自己转过身。
梓炎依旧紧紧搂着她,霸道地说:“你不准反驳。”
望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婉妤只觉得如梦似幻,这个男人终于回来了。她此刻不太想反驳他,遂道:“好,下辈子还做夫妻。不过,我要做夫君,负责赚钱养家,你做妻子,给我打理宅院,看好我那一众娇艳美妾。”
梓炎像不认识婉妤一样,微微张着嘴,怔怔地望着她,“姜婉妤,我可从未有过二心,你却一直在想着齐人之福,好意思吗?”
婉妤却不以为意,反而强调着,“下辈子,你不是说下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