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一把合扇挑起梓炎那狼狈不堪的下颌,缓缓地,梓炎的脖颈被迫扬起,他艰难地睁开双眸,眼帘低垂,映入眼帘的是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的上官沐泽。
沐泽轻轻一笑,收回折扇,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与玩味,“蓝梓炎,没想到,你我有一天会在这里相见。怎么样,这里的待客方式,别有一番滋味吧?”
梓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沙哑却坚定:“待到你来此体验一番,便知其味。”
沐泽展开折扇,轻轻摇动,为梓炎送去一丝凉爽,口中却遗憾连连,“可惜啊,你是等不到这一天了。你通敌的罪证在那摆着,由此看来,你的最终归处是那西市菜市口了。”
梓炎目光坚定,“天理昭昭,必不会让奸佞得逞。”
沐泽笑了,反问道:“何来奸佞?分明是你这个叛国贼。待明日论罪诏书一下,便是你的死期。”
梓炎闭目,不愿再多言。
沐泽却不依不饶,“不信?廖清早早死了,这世间不会再有人可以为你作证了。”
梓炎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拼尽全力向沐泽倾斜,声音沙哑而凌厉:“是你!是你杀了他?是你的威胁才让他反水的?”
沐泽嘴角微扬,挑眉不语,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梓炎原以为蓝恩等人能找到廖清,问明真相,尚有转机,却不曾想……是了,他早该料到这一切。
看着蓝梓炎不可置信的眼神慢慢转变成要认命的样子,沐泽真是太享受了。他嘴角一扯,“昔日战场上威风八面的小将军,如今就要身首异处,真实太惨了!不如这样,我让你死得体面些,留你个全尸如何?”
梓炎嗤之以鼻:“你还有这等好心?”
沐泽轻轻合上折扇:“当然有,但你得有所交换。”
梓炎冷笑一声:“我如今这副模样,还有什么是你能看得——”话至一半,聪明如梓炎,便已明白沐泽所图。梓炎眼神凌厉,直言不讳,“做梦!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拉着她一起。”
沐泽反问道:“那你可有问过她,是否愿意陪你下地狱?”
梓炎斩钉截铁:“总之,轮不到你。”
“蓝梓炎,昭狱尽管森严,可这也是使使银子就能进来探望的地方,这么多天了,她可有来过?”见梓炎答不上来,沐泽更是得意,“可见,你也没那么重要。”
梓炎岂会上当,他直接说:“恐怕,是有心人不让她进来。”
沐泽用折扇轻轻拍打梓炎的伤处,虽不重,却也让梓炎眉头紧锁,“别人或许不会让她进来,但只要她找我,我会带她进来的,我得让她瞧瞧你这幅模样。”
梓炎眼神依旧倔强:“别白费心机了。”
沐泽用扇子指指自己,故作惊讶地问:“你以为我在挑拨离间?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争锋?依我看,她怕是生气了,所以才不来的。”
梓炎瞪了沐泽一眼,虽不信其言,但心中难免泛起波澜。因为他相信,如果婉妤来找沐泽,沐泽会选择卖她这个人情的。
沐泽继续道:“你上午入狱,阿婉下午就被你那好母亲赶出了蓝家。婆母教训儿媳,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听到此话,就算梓炎心中告诉自己,沐泽是来离间他们夫妻的,可是内心仍然为婉妤担忧,但,转念一想,他的婉妤可不是软柿子,母亲是斗不过她的。可是,万一婉妤为了自己忍了下来呢?
沐泽见其关心则乱的眼神,继续添油加醋:“怎么,不信?难道你忘了你娘对阿婉施行家法的事情了?”
沐泽一愣,睁大充满疑问的眼睛,他母亲何时对婉妤动过家法?怎么可能?
沐泽见状,“哈”一声,嘲讽道:“她带着粮饷前往宁夏镇时,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她身上有伤?”
梓炎顿住,是了,他想起来了,当时触碰婉妤时,她似乎总在隐忍疼痛。他问过,婉妤只说路途辛劳,被劫匪所伤。战乱之时,他无心缠绵,未曾仔细留意她的伤。原来……想到此处,梓炎心痛如绞,他怎么就没发现呢。婉妤从未提及此事,即便争吵时也未抱怨过半句。当时婉妤该有多疼啊!相比之下,自己此刻所受之苦又算得了什么?他真是活该!
望着梓炎懊悔的模样,沐泽更是鄙夷,“蓝梓炎,你娘什么脾性,你心里清楚,你觉得她能轻饶了阿婉吗?板子如雨点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府内不许有郎中看诊时,是我救了她,否则,你等到的,就不是一车车粮饷,而是她的死讯了。”
梓炎心痛难当,闭目片刻,复又睁开:“死心吧!她也不会选择你这等小人。”
沐泽闻言怒不可遏,直接用折扇狠狠戳向梓炎腹部最深的伤口。梓炎痛得头部后仰,冷汗涔涔,双手紧握成拳,浑身颤抖。他死死咬住牙关,却依旧忍不住发出低沉的呻吟。
沐泽见状,心中快意至极,不禁笑道:“真该让她进来瞧瞧你现在的模样,真是凄惨无比啊!”他松开手,又道,“蓝梓炎,一封休书换你一副全尸,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不等梓炎回答,沐泽再次狠狠拍打了几下伤口处,嘴角挂着冷笑问道:“你说呢?”
梓炎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沐泽冷笑一声,打开折扇大步离开。发现扇上染血后,他毫不犹豫地将之扔进火盆中,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昭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