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妤和蓝恩一前一后策马穿城而出,直至城郊二十里之遥,方与楼老二一行人等会合。二人翻身下马,步履匆匆,蓝恩更是一膝跪地,目光所及,确是廖清那已无生气的身躯。
楼老二说:“我们赶到时,人已经不行了。他最后勉强挤出两个字——‘假账’。”
蓝恩闻言,怒从心生,猛地站起,忿忿道:“即便是死,也不忘背叛之心!”
婉妤凝视着地上的尸体,抿唇思索稍许,终是缓缓开口:“他所言,或许并非虚妄。”
楼老二递给婉妤一张带有血渍折叠的纸,“这个是从他身上搜到的。”
婉妤接过手,打开后,是一幅画,上面绘着一户人家,院中杏树亭亭,门口坐着一个貌美妇人,正牵着一名约莫七岁孩童的手,画面温馨而恬静。
她看着手里的画,眼帘微垂,轻叹一声,随即对楼老二道:“麻烦各位找个地方,将他好生葬了吧。”将画折叠好,也交给楼老二,“把这个也一并烧给他。”
蓝恩略有不解,“夫人,他可是背叛将军的人,若非他,将军岂会深陷昭狱?”
婉妤回头,对蓝恩缓缓道:“他自有选择的立场,或许,他也身不由己。莫要因一桩过错,便抹去了他往日的种种好处。”
婉妤和蓝恩回程时,马速明显慢了许多。
蓝恩长叹一声,“本以为找到他,或许能让他再上殿前供出实情,没想到,就这么死了。也不知道将军怎么样了。”
婉妤眼中忧郁,静默不语,心中却波涛汹涌。
蓝恩满心不解,追问道:“夫人,那账本可是将军亲自从蒋副将那里取得的,怎会成了假的?”
“梓炎曾与我提及,廖清和你们的关系很是亲厚。想必,他能反水定是受人挑拨或胁迫,今日他出城遭遇杀害,想来是胁迫之人杀人灭口。他若心存良知,必会在一息尚存之际吐露真言。”
进城之后,婉妤吩咐蓝恩去处理其他事务,她自己孤身前往东宫。蓝恩心中放心不下,欲要跟随,被婉妤制止了,“你且去忙你的,我自有分寸。”
东宫大门。
婉妤在东宫门外静立良久,却没有接到太子的传召,反倒是姜婉妍的华丽车辇缓缓驶近。
姜婉妍自车中遥遥望见门口那抹孤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之笑,待到车辇停稳,她轻摆玉手,缓缓步出,一手轻扶隆起的腹部,步履间尽显娇贵之态,言语间却藏着锋芒,“呦,这不是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夫人吗?哦,不对,眼下没有什么蓝将军了。”言罢,还故作姿态,以帕掩口,咯咯轻笑,眼神中满是戏谑。
婉妤淡然以对,微微欠身福礼,声音清冷无波:“见过太子嫔。”
姜婉妍笑声更甚,语气中带着几分刻薄,“你来这,不会是给你那个破落户求情吧?”
婉妤眼睑低垂,道:“还望太子嫔能在其中斡旋一二,让我见到太子一面。”
“瞧瞧,这还是我那个不可一世的嫡姐吗?往昔那股子不可一世的气焰哪儿去了?如今,也会伏低做小啊?真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呐。”
“只求太子嫔能够让我见到太子殿下。”
姜婉妍围着婉妤,手执团扇轻摇,眉眼间尽是不屑与得意,仿佛正享受着这胜利者的时刻,“求,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样子啊!”
婉妤心中暗自咬牙,面上却不动声色,终是深吸一口气,双膝一曲,跪于姜婉妍面前,“臣妾,恳请太子嫔垂怜,引见太子殿下。”
姜婉妍见状,心中快意至极,仿佛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她母亲因婉妤之母,始终未能成为姜家正室,让她自幼便背负庶出之名,受尽冷眼。哼!如今,看着这曾高高在上的嫡姐不也乖乖地恭恭敬敬地跪在自己脚下,那份满足感难以言表。
姜婉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满是轻蔑,讥讽道:“姜婉妤,就凭你一个罪人妇,有什么资格求见太子殿下?真是自不量力。”
姜婉妤闻言,眸光一闪,终于抬眼,直视姜婉妍,那双眸子里既有愤怒,也有不屈。
姜婉妍眉头一挑,故作惊讶,“怎么,敢瞪我?”她示意不远处的婢女,“胆敢在东宫门前蔑视太子嫔,掌嘴。”言罢,她轻轻一挥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一个婢女迈步上前,手掌高举,正欲落下,忽闻一声威严又不失温润的呵斥:“住手!”
那男子从东宫出来,对着姜婉妍俯身拱手,语态恭敬,“见过太子嫔,太子嫔安。”
姜婉妍轻摇团扇,面上挂着一抹浅笑,道:“原来是上官公子。”
上官沐泽见到巴掌没落下去,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目光却未曾触及婉妤分毫,只对姜婉妍道:“虽是夏季,可这宫门口乃风口之处,为了腹中龙裔,太子嫔还是勿要在这里多停留的好。况且,我刚出来时,殿下还在四处寻您呢!”
姜婉妍虽心中不悦,却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太子身边的红人,加之腹中胎儿还需依靠他,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头不屑地瞥了婉妤一眼,随即吩咐侍女:“咱们回吧。”
上官沐泽行礼恭送太子嫔,待其车架渐行渐远,方匆匆扶起婉妤,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阿婉,你没事吧?可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