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一句“那你还慢慢腾腾的不早说”,覃季臣便大步流星地出门去了。
原地卫佳胤摇着扇,笑着看那人影消失的地方,不知对谁说:“你们覃公子一如既往的暴性子啊。”
身侧响起“咯咯”的娇笑声,卫佳胤低头对上一对月牙儿眼,不禁也笑出了声:一如既往的是把好刀。
“去把那两人带上来。”
闻声,卫佳胤笑意顿收,忙不迭推了身上的人站起来,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人正色道:“父亲,您这时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在陪贵人?”
卫肇宪进门,囫囵“嗯”了一声,走到方才两人站着的窗边,看着人堆里最扎眼的那个,说:“无需多言,你将人带上来便是。”
卫佳胤不敢再问,忙应道:“是,儿子这便去。”脚跨出一步,还是没忍住,问道:“那裴侍郎也要带上来?”
随着一声冷哼,卫肇宪鼻间重重喷出股气,“便是要将那裴瑾请上来。”
那一个“请”字仿佛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
实在不怪他这般,一想到在这人身上吃的憋他便没个好气。上回詹老的意思是再探探这小子,他那时命领得笃定,不成想后头竟是半点没让他寻到机会,多番迎邀都碰了软钉子,便是他再有心也拉不下这张脸,派出去的探子也个个是废物,怕是连他府宅的路都记不得了,不见一个回来的,只可惜他不能调用锦衣卫,这等阴私之事还是得看那些个鹰犬……
想到此,他眯了眯眼,这小子是越探越阴诡,更有甚者——他扫过同侧似有隐隐约约黑影的窗子——竟是连那位也指明要将他带来……
窗口的影子闪动一下,卫肇宪顿时敛了神思,转身说:“不论什么法子,快当的将人带来,尤其是那裴瑾。”稍顿,似是心不甘情不愿,咬着牙补道:“带去我那间。”
听出催促之意,卫佳胤不敢再耽搁,当即循着覃茂山的身影追去了。人走后,卫肇宪视线再度扫过楼下那片闹剧之处,没再停留向外走了,出了厢门,他脚尖一转往右去了,沿着走廊缓缓走着,不由得思忖着方才看到的两个身形——另一人分明是定西侯,裴瑾与定西侯……两人何时关系这般密切了?
到走廊尽头,他脚步顿停。
面前是满春院最僻静的一处厢房,此时同样寂若无人,但厢房里头是亮着的,只是门窗透出来的光色比其余厢房都暗上一些,卫肇宪站在门口,感到门缝间钻出来飕飕的细风,直绕着他的四肢脊骨转,不禁打了个牙颤,未待他细想屋里怎会有风传出来,以及五月仲夏天里竟有这般浸骨头的冷风,只听“吱呀”一声,门从里头开了。
一大股冷风扑面而来,他的袖袍被带得鼓起来,转眼又无力地垂落下来,风停了,确切来说是消失了,万籁俱静,连片刻前那股都似是错觉。
“进。”
卫肇宪在这一声里彻底滞在了原地。
这声音略带沙哑,听着便生起一股仿佛从颅骨摩擦而过的颤栗,是出自方才与他呆在里头的同一人没错,但方才他在里头费尽口舌说了半个时辰,也不见那声音有丝毫起伏,可他刚出去了会,回来竟从这声里感到了些许不同的声气——
愉悦。
这二字一上脑际,卫肇宪顿时又生出了另二字:荒唐。
这位大人竟也会生出此种凡夫俗子才有的情性?卫肇宪一下回过神,咽了口唾沫,不敢耽搁跨进了门,将门轻声合上,扶着门的手突然一顿——
门边没有人?
那……是谁给他开的门?
他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探着头往里头寻,在窗边终于看到了他要寻的人。
那人背身站着,全身裹在一件黑色斗篷中不露分毫,连兜帽都戴得方方正正。那股冷风似乎真的是错觉,进了屋也未感到分毫,今日暑气泛上来了,实则已显出闷热,这角落的屋子更是静得连一丝风都没有,但他若没看错,那人的斗篷便是无风自动……
……
……
“人还在楼下。”
颅骨又一阵摩擦,卫肇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将人带来的事,当即说:“已着人去将那裴瑾带来了,快……”
“裴瑾?”
卫肇宪又是一愣,立马又反应过来,“正是,您方才所指下方那说话之人便是裴瑾,您刚下山应是没听过他,两年前他由廉州调入朔京,如今在朝中任刑部左侍郎,”说着,他心绪又泛了上来,怨言张口便来:“这两年便是这小子一直在肇事生非,同条疯狗一般逮人便咬,我们好些人手都被……”
“年岁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