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选择出生。
可以的话,裴瑾选择从未出生在这个世上。
如果生来便是被厌弃,被抛弃。
生下来被厌弃是女子身,所以从小便要作为男子活着,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承受打骂和冷眼,因为她这个贱籍女子生下的孩子成了长子,挡了路。
可她那么小,怎么挡得住呢?说来可笑,他们却杀不死她,真是废物。
后来,还是母亲亲手将她推给了恶魔,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为了除掉她这个心头大患。
她的世界从来都是冰冷的,本也已经习惯了,她甚至没有太多反抗。
终于可以不再醒来了,她想。
如果没有那个女疯子。
无法拒绝地,女疯子成了她的师父,不苟言笑的夫子成了她的老师,还有那个人,那个她无时无刻不在奢望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人,成了她的义父。
利用也无妨,至少她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为了必达的使命,她需要把真实的自己粉碎压实,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执行者。
而有些人,生来便是高山,拥有她不可企及的所有。
光风霁月,天渊之差。
裴瑾默了默,倏地抄起一把沙,毫不留情地撒向侧后方。
“咳咳.......呸......呸,”穆之恒猝不及防被沙子糊了一脸,猛然坐起身,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元凶,“子桢这是作何?”
裴瑾面不改色:“有虫。”
“………..”
穆之恒张开口又闭上,又张口,又闭上……
最后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子桢真是为大哥着想啊,不过大哥不饿,也不爱吃虫。”
远处,天仙已经被雪鸮追着跑了好几圈,被抓急眼了,就反扑回去追着雪鸮咬,雪鸮仗着天高任鸟飞,十分悠闲地摆动着双翼——溜马!
它们都默契地没有靠近他们。
裴瑾饶有兴味地看着,眼里浮出笑意。
见她如此,穆之恒带着点勾引和促狭道:“怎么,子桢是看上了我的天仙?还是明珠?”
裴瑾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将军是会起名的。”
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站起身,手掸着下袍,边说:“时候不早了,下官能否回去歇息了?”
穆之恒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突然皱眉,问道:“老头只教了你马踏飞燕?”
裴瑾侧头看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手撑着下巴,绕着她打量了一圈。
裴瑾被他这般打量着,不自在地退开一步。
“奇怪——老头最是见不得你这种豆芽菜的小身板,这,这,这,”他的手一一拍过裴瑾的臂膀,臀部,大腿,最后绕到裴瑾的正前,正欲再试一下那看着弱不禁风的小胸脯,“还有这,都不过关诶.....”
凛风乍起,扑面而来。
穆之恒在瞬间手掌翻转,堪堪挡握住侧击的臂腕,未料到如此纤细柔软,一时未完全握紧,臂腕趁隙扭转,脱出桎梏,不等他生出遗憾,又是一脚飞踢而来。
力道并不刚猛,胜在灵活与速度,穆之恒心下疑惑,兴奋感却已涌上全身。
他后退半步,仰身避开,在那腿脚掠过头顶时,竟反手擒住裴瑾的脚脖,猛力后拽,手顺着小腿直滑而上。
裴瑾一惊,就势腾起另一条腿,紧紧绞住这得寸进尺的人,腰肢发狠,把他带翻在地,不等喘息分毫,骤然翻身压住地上的人,手中握着不知哪来的锋利薄刃,抵扣在他的脖间。
她低喘着气,暗声说:“将军以为,我不敢杀你是吗?”
惹急眼了。
脖子上已经隐隐渗出血丝,穆之恒却好似感觉不到,邪气一笑:“大哥是关心子桢啊,子桢何故如此大的反应呢,大哥几乎要以为,子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习武之人,即便不是魁梧壮硕,也该是一副铜筋铁骨,然而方才的所有触感都昭示着,此人身上有问题,但他还想不通。
想起方才的触感,穆之恒喉间微动——
他好软。
或许是被那眼神中的意乱神迷惹恼,裴瑾脸色发沉,手上力道加重:“那将军,可是发现秘密了?”
被刀刃抵在命脉的人仍然无动于衷,气定神闲道:“尚未,但若子桢能让大哥再探查一番,大哥定不会让你失望。”
漆黑的眼瞳紧紧盯着身下的人,仿若一旦神情变动,利刃便会瞬间割破动脉。
僵持半晌,身上的压制倏地全数退去,穆之恒听见裴瑾硬邦邦的声音:“将军请自重。”
此时意识到自己确有些过火,穆之恒掩饰地干咳两声:“子桢莫生气,大哥是真的关心......”未等说完,迎面一物携劲风而来,穆之恒瞬时出手接下,握感熟悉,摊开手心一看,可不就是方才给子桢的玉瓶。
“不用下官教您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