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纳和蒂斯毕竟关系微妙。

厉辛觉私下里，并非没猜测过阿狸的身份。一个Alpha，娇皮嫩肉，谈吐不凡，又是SSS的等级却在星际上不露声名，这都不是等闲出身可以做到的。她必定来自安纳的勋贵之家。

后来见她不顾生死安危，为保护他对付安纳女皇，才放下所有的猜忌与试探。

他出身低微，又无人相助，能够登基，坐稳皇位，靠得就是心狠手辣，谨慎多疑。没这两点，早在诡谲的人心之中，死过千次万次。桑璃是他这些年，尝试相信的第一个人，可她欺瞒他。

她用拙劣的说法，藏匿了身份。

他那时糊涂地，没有深究。

安纳帝国的皇太女，和安纳帝国的普通贵族，天然立场大相径庭。

安纳女皇桑珺一直试图暗杀他，搞乱蒂斯帝国，独吞阿尔法星域的统治权。这种情况，要他如何能相信，桑璃不是安纳女皇派来的卧底？她来他身边，除了取他性命，没有更大的图谋？

比如通过完全标记控制他，再通过控制他，得到蒂斯帝国。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厉辛觉慢条斯理地笑开了：“是了，两天前，我没能说出来，现在我告诉你，我会把你关进蒂斯最隐蔽的冰牢里，每天刮你的肉吃下一片，告诫自己今时今日的愚蠢。再让下属扮成你，去安纳帝国卧底。你们安纳想扩张领土，却不该如此骗我。我会让假桑璃，继承安纳的皇位，套用你们卑劣的计策，将安纳收入囊中！桑璃！”

桑璃听到这，觉得不能继续听下去了，举着双手，转过身：“我可以解释一下吗？”

厉辛觉抿着唇，不说话。

泪珠还在顺着那绝美的面庞不断落下，几乎把一小块床单浸透了。

他说着不许动，一旦动了，会立刻用匕首刺杀她，可她转过来，一个半圈，那淬毒的刀刃非但没有前刺，还怕碰到她似的，向后退了退。

说着会把她千刀万剐的狠话，自己却悄无声息地哭成这样。

桑璃便是再迟钝，也能感到这阴鸷帝王的一丝真心。她的眸光变得柔软。

桑璃说：“我不是卧底，不知道安纳是否有扩张领土的计划，以后也不会继承安纳的皇位。我当时去混沌星找您，真的只是想帮您。”

帮他，也是帮自己。

系统，剧情，这些没法对厉辛觉说。

桑璃捡能说的：“我是真的很仰慕，欣赏您。隐瞒身份，是因为，您看到了，暴露身份，就是这个下场。如今我们是这样的关系，您尚且不信我。那时我们萍水相逢，情势比今日紧迫，我若那时透露身份，您还会容许我和您同路而行吗？”

厉辛觉被她的言语和目光，干扰得犹豫不决。

桑璃：“您以前在蒂斯首都大学演讲时，不还说过，人的价值，品性和能力，不能仅以他的出身好坏，性别如何来判断。那次演讲后，蒂斯首都大学，开始向贫困星球，以及Beta和Omega开放招生名额。您劝蒂斯首都大学，做了明智的决定，为何轮到自己，却要因为我的身份，不给我解释自证的机会，便要为我定罪？相处的时时刻刻，我待您如何？可有过一分一毫伤害您的行为？”

厉辛觉没想到她看过自己的演讲视频，甚至还能如此准确地复述讲话内容。这也是卧底计谋的一环吗？如果是，制订计谋的安纳女皇，想得也太周全了。那个盛气凌人的蠢货，有这个本事吗？

厉辛觉动摇得厉害。

“你记得我的演讲。”

“我总是看您的演讲。您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和父母关系不好。我生下来，就养在保姆机器人身边，平常陪伴我的，不是父母，而是冰冷的医疗器械。因为我是全安纳唯一一个活着的SSS级Alpha。”

“我母亲太想振兴安纳，从那时便着手研究我的基因，血肉，腺体，尝试以此人造SSS级Alpha。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我五岁搬离皇宫，彻底离开父母，不被允许去集体的学校或有任何私交。”

“我开始自己探索星际网络，最常看您的演讲视频。您和我母亲截然不同。虽然出席公众场合总是黑纱覆面，姿态高冷，视频也总有弹幕攻击您不近人情，但我注意到，您会亲临救灾现场，和灾民同吃同住；不计较演讲会上，激进清高知识分子的冒犯；您的举措，总在推翻既得者的固化利益，分给其他人。您是个真正在意每一个公民的好皇帝。”

厉辛觉心头一荡，随后暗自怒骂自己不争气，竖起耳朵，想听听这小Alpha还能夸出什么内容。

小Alpha话锋一转，不继续夸了：“可惜的是，后来您逐渐不再在公众露面。”

那是因为后来收养了厉何慕，为培养她，把各种锻炼的机会给了她。厉何慕并不领情，篡位时，还在控诉，他贪图虚名，故意让她吃苦。

很多人都认为他那些演讲，只是为了拉支持的惺惺作态。眼前的少女，却亮着眼睛，真诚无比地夸赞他。

如果她的这些话，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矫饰之词，那她背诵得也太清晰，太顺滑，太真挚了。

“我真的仰慕您，心疼您，帮您也是出于真心。现在您相信我了吗？”

厉辛觉沉默良久，把匕首收进床头柜，黑眸盯着她：“我给你证明自己的时间。之后你可以继续跟在我身边，但如同你之前答应的，这辈子都不许再回安纳帝国继承皇位！期间如果你露出什么马脚，我一定第一时间结果了你，不会再给你任何花言巧语的机会！”

桑璃：“二十年后，可以让我按月给父母打赡养费吗？”

安纳帝国规定，父母进入老年，孩子不在身边照顾，需要支付30%月收入作为赡养费，支持父母的老年生活。虽然他们大概对她并没有血脉亲情，也并不需要她的赡养。但生而为人的责任，不应以人的情感为转移。不管怎么说，她出生，长到十八岁，连在匿名网站赚钱的本领，也是依托于桑珺提供的物质资源。

厉辛觉眸光复杂。

她居然真的在设想一辈子不回安纳帝国，跟在他身边的活法。还提什么赡养费。

他残忍地提醒：“你跟在我身边，可没有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