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不问你为何会在景元的房中了。单看方才那个状况,我总算是有些明白你为何要叛出仙舟了。看你直到如今还未血尽而亡,我倒有些敬佩你了。”
阎世罗唇角的笑容放大,丝丝血迹从口中溢出。
“但我还有个疑惑,你的血液缘何会和十王有类似的作用。”停云道:“莫非你并非是元帅的身边之人,而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作用故意将自己的身份夸大了说,其实只不过是十王养在身边的免费移动血库?”
停云的话字字诛心。
阎世罗陡然转了个身,一身崭新的白衣恢复如初,雪白的眉峰更显冷诮。
“不瞒停云小姐,我不过是十王众多分身中的一个罢了。”他冷笑出声:“他唯恐自己失血过多影响十王司的内务,便将我彻底剥离出来。但他没想到的是,不过才三百年而已,我竟生出了自我意识,不想再受制于他。”
“原是如此。”停云若有所思道:“他对你心怀有愧。”
“有愧?”阎世罗又是一声冷笑:“不过是假惺惺的把戏而已。他将我调离十王司,安排进了尘冥府,作为元帅与尘冥将军联系的信使。然仍旧不信任我,四百余年我从未见过元帅。倒是这府内的人,纹路淡了就来找我取血重绘。”
“……”停云意识到了阎世罗自称的变化,问道:“你倒是未谦称自己了。”
阎世罗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觉言语有失,“是仆之过,停云小姐莫怪。”
“你如何会在景元的房中?”
“仆先前被那位名叫钟离的先生击晕了,想来,他已窥得仆与十王之间的关联。”
停云思虑片刻:“依你看来,钟离知晓你与十王的关系后,会作何反应。”
“仆不知。”阎世罗回想了下先前钟离那双威严且危险的眸子,再次摇了摇头:“那个男人神秘莫测,叫人看不真切。再者,仆对他也不曾了解过,不知他是个什么脾性的人。”
停云想了想,“你可适当在他面前示弱些。”
阎世罗:“……”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默半晌,才颇有些为难地开口:“示……示弱?”
停云微微点了点头,然点完头后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不。
方才那个点子不是她出的。
如今阎世罗已然信任于他,她只需在阎世罗说出自己的计划时四两拨千斤,说些有的没的。看似参与了,但实际一点儿作用没起便可。即便阎世罗有所怀疑,她也可颇为张狂道是给阎世罗个表忠心展现自我价值的机会。但如今怎么……
停云只觉得脑子有些混沌。
莫非是幻胧?
她不再致力于彻底抹除自己,而是转变策略,见缝插针,若有若无地影响着自己的言行举止吗。
然而如今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停云不禁有些担心。
虽说钟离先生软硬不吃,但严格来说,他还是算是比较容易吃软的。来软的总比来硬的要好上许多,这在仙舟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虽说不至于立即见效,但软磨硬泡,时间久了,也总该会有些效果的。钟离先生乐于助人,虽然在花销上有些大手大脚,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该出手时便出手。
阎世罗的经历细说起来确实有些引人同情,但停云觉得,这不该是叛投毁灭的理由。
“……”
想来钟离先生也该明白的。
不。
停云在心底摇了摇头。
她会有如此想法,系因自己是仙舟人。但钟离先生不是,非倒不是,仙舟还对他处处设防。即便有景元将军……
思及此处,停云顿时茅塞顿开。
担心什么。
这是景元将军该操心的事情。
停云收拾了下心情,点头道:“不错。”
阎世罗在心底挣扎了一番。
他是个十分要强的人,从不肯将弱势袒露在他人面前。他极其厌恶红色的东西,整日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与红色相对。然天意弄人,无论如何变幻,他的眼睛始终都是红色的。
极其刺眼。
仿佛在嘲弄他所做的一切装饰和伪装不过都是徒劳。
示、弱?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唇角咧开疯狂的笑容。
陡然间,尘冥在房中销毁一切有关钟离资料的一幕在面前一闪而过。
阎世罗面上的笑容停顿了下,继而慢慢平静下来。
连眼高于顶的尘冥和十王都另眼相看的人,稍微示一下弱也……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