哩哩下班了,梁昭是过来找她的。
哩哩还没吃饭,梁昭就在附近的大排档等了个位子,把东西先点上。
生滚粥是这家店的招牌,猪杂都是新鲜的,刚从屠宰场拉过来,还冒着热气,食客来了就现点,想吃哪个部位就割哪个部位。
给料都很足,而且是现熬的粥,不是用米饭煮出来那种。
撒上葱花,鲜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再配一小碟菜脯丁,别的先不吃,光这碗猪杂粥就能收服很多食客的味蕾。
因为都是做街坊邻居的生意,价格也很公道。
味美价廉,来吃的人自然也就多,来晚了等位子要很久,梁昭坐下没多久后面就开始排队等位了。
她另外又要了椒盐鱼肚、炭烤脆肠头和蒸排骨。
粤式蒸排骨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必须用新鲜的小排,剁小块再浸泡出里面的血水,直到血水完全出干净了才能放调料腌制。
重点是加淀粉反复抓出浆,要入味和更嫩滑腌制的时间就要久一点,阳江豆豉和花生油也是蒸排骨的灵魂,蒸之前底下还可以铺一层芋头或者红薯,不放也行。
菜还没有上齐,哩哩就到了。
梁昭举手招呼:“这边。”
在门口东张西望的哩哩看到她就立刻露出笑容,快步往这边走来。
哩哩工作日也穿得很随意,披肩发扎在脑后,小小的一撮很像小鸡尾巴,进来了就拉开椅子坐下,将包包放到一边。
“跟我还这么客气,非请客。对了,你妈情况怎么样?好点了吗?我妈本来想过去看看的,我想你今天应该会很忙乱,就让她先别过去添乱了,等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再过去看你妈妈。你一整天都没吃?点这么多,光这锅粥就够我们俩吃的了。离婚的事进行到哪步了?这两天也没见你说,那天我看到你发褚絮和二奶的照片,丢那星,扑街,做出这种事来还有脸跟你争抚养权,告她,往死里告!我就不信婚姻法还能站她这种人渣。”
哩哩的嘴就跟机关枪似的哒哒一通说,都不带停顿的,梁昭几次想说都插不上话,只能等她先说完了再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捡大概的告诉她。
“咩?!”哩哩差点把刚喝进嘴的粥给喷出来,声音大到周围几桌食客都看过来,她举起手向被她吓到的食客做了个抱歉的动作,又把声音压了压,“叼,挪用公款,咁犀利?挪了多少?”
下午梁昭吃了牛腩粉,现在也不太饿,吃的就有点慢,哩哩喝光两碗粥,她才喝了半碗。
“前前后后加起来也过亿了,五年起步。”
哩哩接着倒抽一口气,惊道:“唔系挂?我叼啊,她怎么敢的啊!”
哩哩和原身都是小老百姓出身,老老实实长大,兢兢业业工作,从来不敢有任何歪心思。
别说挪用如巨额公款,哩哩身为公司中层管理,报销差旅费都还不敢作假,批条上都是如实写的,最多也就公费出差多算一天行程,就这样还胆战心惊怕被发现。
梁昭对褚絮挪用公款的事倒没什么好惊讶,能做到公司高管,董事会又敢放权,以褚絮的性格要是不往自己口袋里捞钱才有鬼,只是她对原身太过放松警惕,以为原身看不懂那些,更不会拿这些来做要挟自己的筹码。
确实,原身不会,甚至想过毁掉,然后当作不知道,可谁让梁昭这个时候穿过来了,还正好撞在这个节骨眼,又正好看见了这份证据。
“利欲熏心,贪呗。”她轻描淡写给出判断。
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炸得哩哩晕头转向,半天才缓过来。
“你打算怎么做?”
“只要她同意我提出的离婚条件,这份证据就永远不会见光。”
“不举报?”
梁昭摇头,“再怎么说她也是宝宝贝贝的生母,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她要是坐了牢,宝宝贝贝的档案上也会有污点,我要为孩子的未来考虑。她要是知道轻重,就应该悄悄把这个窟窿堵上,神不知鬼不觉,事情也就过去了。”
“那万一被发现……”数额这么大,哩哩觉得这事迟早会被捅出来。
这也是梁昭最担心的,就算她跟褚絮离婚,孩子归她,可从法律上来说生母跟女儿的关系也不会因为离婚而消除,生母有案底一样会影响到孩子。
“现在也只能希望她会为两个孩子多考虑了。”
这也是痴人说梦,褚絮要是真为孩子着想就不会出轨,还让二奶怀孩子,又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梁昭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既希望褚絮坐牢,又害怕她真坐牢。
她想骂人。
丢那星,褚絮这个发瘟鸡。
朋友难得见面,梁昭也不想一直聊原身这些烦心事,差不多之后就问起哩哩的近况。
菜上齐,哩哩抓两串炭烤脆肠头在啃。
这可是靓货,每天限量供应,来晚了都吃不上。
说到自己的事,哩哩更停不下来。
“还是老样子呗,你也知道的,我手底下这个部门全是卧龙凤雏,个个极品,个个奇葩,还有资本家的丑孩子,全塞过来让我带,叼,死蠢,街边阿奶的肠粉都俾她们有前途。部门二十几个人,一大半都是走后门进来的,不是那个领导的亲戚就是这个领导的朋友,就我,咩都唔系。老板点解会提拔我当经理?呵呵,就是因为我哪头都不靠,她想拿我当平衡翘板而已。表面上我是升职了,其实一点实权都没有,下面的人唔听安排,出了事领导又把锅甩给我,每天上班如上坟,生不如死。”
哩哩大吐苦水,梁昭问她喝不喝酒,她说明天还要上班就先不喝了,等过阵子再专门约一顿酒,不醉不归。
“行,那你多吃点,化悲愤为食欲。”把菜往哩哩那边推了推,梁昭靠椅子上掏出烟。
见她点烟的动作很熟练,哩哩挑眉,“你几时学会抽烟了?”
她伸手要了一根。
梁昭学她刚才挑眉的动作,反问:“你又是几时学会的?”
原身的记忆里哩哩从来不碰烟,酒也很少喝。
哩哩笑而不语,给了梁昭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
时间能改变很多,尼古丁是繁忙压抑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放松方式。
两人坐在吵杂的大排档吞云吐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梁昭以为自己会跟哩哩很生疏,毕竟她不是原身,这顿饭也只是为了感谢哩哩今天的帮忙才请的,并没有要叙旧的意思。
没想到会聊得这么投机,好像她跟哩哩认识了很多年,彼此都很熟悉,哪怕坐在这一句话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
老友,从来都不需要刻意找话题。
“离婚之后我就不打算待在粤东了,想带孩子回村里住。”梁昭说了自己接下去的打算。
“回村?”哩哩有些惊讶,“你之前说这辈子都唔想返去,现在怎么改主意了,唔怕你老母稳你麻烦?”
梁昭家的事她多少也知道。
尼古丁侵入肺腑,回想昨晚梁母被关进鸡笼的衰样,梁昭就心情愉悦的勾起唇角。
她把昨晚的照片打开给哩哩看。
哩哩凑过来,眼睛一点点瞪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丢!这系你老母?点会进鸡笼啊,饮醉了啊?”她以前见过好几次梁母,认得脸。
梁昭把手机拿回来,吸了一口烟。
“被我关进去的,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我阿妈不能平白挨这一顿打。我想过了,与其留在粤东稳食,不如回村,起码村里有房有地,我阿妈也可以帮我带带孩子,比在粤东省事。我没房没工作,就算褚絮给我分了钱,那也是要留给宝宝贝贝将来用的,我总不能现在就拿这笔钱在粤东买房扎根。”
哩哩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我现在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之前我还想帮你出谋划策,现在看来是不用,你自己就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吃一堑长一智。”
“不管怎么说,作为朋友,我乐于看到你的觉醒,”哩哩捧起粥碗,煞有其事的说,“来,我以粥代酒敬你,baby,恭喜你即将摆脱婚姻的束缚、爱情的牢笼,迎来崭新的人生。”
梁昭笑着配合,两个粥碗碰一块发出叮的一声。
她们一直吃到十点多,梁昭付了钱。
跟粤东的高楼大夏不一样,粤西的城区老旧,充满烟火气息。
大拖鞋加短裤背心/T恤就是粤西市民的标配,深夜的路边都是大排档,一整条街过去热闹非凡,街坊邻居也都坐在外面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