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到这个项目是自己组里交出去的,打着他“卫小枞”的标记,他就恨不得长出八只手,好方便手把手教每一个组员干活。
面子大过天的人就是这样——做事的根本出发点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维持自己金光闪闪、毫无瑕疵的形象。
都特么抑郁了,还拼命呢。
卫小枞要求自己学习没有罪恶感地摸鱼休息。
艾琳给卫小枞发了个不小的红包,因为她之前提的红酒社群开始运营了,基本参考了卫小枞当初给的框架。卫小枞就顺势一起进了群,一边增加些新知识,一边偶尔给提供点建议。
他发现艾琳从俞家庄园选的一款苹果酒还比较受欢迎,做为餐前酒的性价比很高,但是配正餐的酒多半客户还是倾向国外酒庄的产品。艾琳说过段时间再来红市一起聊聊。
她的线下自然酒酒吧也开业了,开业当天,艾琳穿了卫小枞送的那条裙子,绾了低发髻,配了两颗大澳白耳钉,高贵、漂亮,又有风韵。卫小枞为自己的眼光十分得意。
小果看到艾琳分享的照片,在群里疯狂艾特卫小枞。
果不其然:“小枞哥哥~什么时候也可以送人家漂亮小裙裙~”后接一排胡子大汉抛媚眼表情包。
WXC:表情包呕吐。
果不其然:“没有小裙裙,限量版的labubu也可以哦~”
俩人互相吐槽了一会,最后小果强行给卫小枞提供了一次塔罗牌占卜,用于换取一个全新的labubu。她称自己是塔罗导师级别,连创业公司老板都来找她占卜公司什么时候能上市。
卫小枞无力吐槽,随口提了个“最近会不会顺利”的问题,陪她玩了一会。
小果还拍了几个洗牌、抽牌视频到群里,牌桌上点着蜡烛,放着水晶球等一系列神叨叨的摆件,看着很能唬人。
最后很有职业操守地把解读的内容单独发给了卫小枞,神神秘秘的,吊群里其他人的胃口。
围观了半天的艾琳姐姐发:“看不懂,跟不上年轻人了......”
老夏:“labubu是什么?”
俞杉在群里敷衍比了个赞,然后给卫小枞发私信:
“你的牌阵显示你最近压力很大,你想要面面俱到所以不敢放松,但是会有人和你一起克服困难,建议你不要想太多,顺其自然,向身边的人坦诚内心的疑虑。”
小会议室里摸鱼的卫小枞:“......”
什么玩意!
这是俞杉?
卫小枞返回去仔细看了一下小果发过来的几大段分析,省略掉各种术语和废话之后,基本就是俞杉这个意思。
捏妈......
卫小枞给俞杉回消息:“俞杉你让我陌生。”
用四柱八字软件就够离谱了......你该不会还看魔卡小樱吧?
卫小枞灌了口不知从谁那里倒的桑葚十宝茶,又无语又好笑。
他曾经质疑俞杉为何每次抄经都是上手就来,从来不像别人沐浴焚香、静心准备之类的?
叛逆前和尚不屑地说:“仪式性的东西是宗教用来给自己增加神秘光环的......”
俞杉颇有些去芜存菁地区分仪式与本质、迷信与玄学,但是......塔罗牌?
俞杉的消息回过来了:“我只是分析你的潜意识,我不希望你太累,也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
*
俞杉的话让卫小枞有点...一心要强却突然被人照顾的恼怒。
他不敢跟俞杉无理取闹,干脆出去想找王品德的茬,结果这家伙估计是还没想到反击的招儿,老远就躲着卫小枞走。
卫小枞楼上楼下转了两圈,回了会议室,干脆把招聘软件上的简历给打开了。
艾琳和小果热火朝天的事业让卫小枞再次有了危机感。
尤其是小果,她吐糟市场饱和,mcn公司分成太坑,于是转头就开始带教塔罗学徒,还炒了几把潮玩,赚了不少。她玩labubu可不是什么赶时髦、奖励自己,她是当理财产品玩的,一副生意心肠。
小姑娘一把野路子,可劲儿折腾,生命力旺盛得堪比阿仁。这种人你把他们丢在哪里,他们都能迅速扎根、野蛮生长。
相比之下,卫小枞兢兢业业的上班就像个死读书的书呆子一样。
有几个人一路干到CEO的?倒是有不少人,前一天还是光鲜亮丽中产精英,第二天被裁只好跑去开网约车的。
尤其,牛姐攒着劲儿的项目申报都一直拖着没结论。卫小枞就突然想起戴总想让自己去蓝市的时候说了一句,Carey那里你不需要顾虑。
这句戴总似乎无意一说的话,让卫小枞越想越不踏实,公司是不是要动牛姐。
卫小枞其实早就考虑过,要不要换个相对轻松点的工作,钱少一点也可以接受。起码,让自己有业余的时间去摸索其他的生存方式。最次也能挽救下自己岌岌可危的身心健康吧。
当天就有五六个猎头给他推荐机会。
卫小枞在楼道和楼下花坛各接了好几个电话。
猎头A和猎头B推荐了同一家公司,说是融资到D轮,计划这两年就上市,一个月工作30天,固定工资一万八。给卫小枞画了期权大饼。猎头说,期权一兑现,就财富自由啦,让卫小枞不要计较薪资和假期这一点点得失。
妈的,拿老子当傻子骗。卫小枞挂了电话只想冷笑。
现在公司上市难,一轮又一轮恨不得融到F轮,期权和废纸无异。毕升这种可以确保回购的期权,市面上早就绝迹了。
猎头C给卫小枞推荐了家国企。企业牌子非常大,六险二金,薪资是卫小枞现在的五分之一,号称能稳定干到退休。
卫小枞找人一打听,公司是个国企下属三级单位,年年亏钱,业务在集团内一直被边缘化。还是单休没有加班费。
猎头D倒是推挤了家待遇比较好的,和毕升是竞品,新增业务线需要一个中层负责人。卫小枞多问两句就知道这工作内容和现在基本没有任何区别,要加的班只会比现在更多。
新的业务线发展不起来,是很容易被整条线一锅端的,大公司最喜欢做这样的实验。那样卫小枞跳过去就是徒增风险,毫无益处。
再有一些工作地点几千里以外的,卫小枞一听就挂电话了。他不能离小丫太远。
卫小枞的简历挺抢手,这事没有给到卫小枞任何安慰。
因为他意识到,毕升的工作让自己难受成这样,却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工作了。而现实的求职,其实就是在垃圾堆里找工作。
美味佳肴是找不到的,大多数人能找到的,就是挑一个还没臭到让人难以下咽的。
所谓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养生班,都是不在市面上流通的。
卫小枞黑着脸上了两天班,别人说话慢一拍就要被他不耐烦地眼神攻击、言语嘲讽。这幅强硬的外表之下,是卫小枞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心。
对自己抑郁状况逐渐有所警惕的卫小枞,尝试重整心态——
这些都是抑郁造成的灾难化想象......
这不是真的......
我不是垃圾,我没有一无是处...
我明明是年轻有为、业界精英......
我还有光明的未来......
可惜他历来是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坏程度去预期的。乐观洗脑很失败,因为乐观,是卫小枞用哪一根脑神经都无法想通的一种谜题。
周六,卫小枞提前去了公司,然后下午提前走了。他一改颓样,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风度翩翩地去参加俞杉的同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