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而笑,常子平自然接过轮椅,推着人进屋。
常子平,常家第七子,算得上是王玚阿姐的青梅竹马。
小时候王苏宜带着王玚翻墙逃课,从不会被夫子抓到,除了常子平屁颠屁颠地过来要跟着的时候。
“王家小姐,我自幼丧母,常孤身一人,如今见你们姐弟二人情谊深厚,甚是艳羡。”说着说着常子平眼眶带湿,语气凄凄然,“不知可否,带上常七?”
阿姐见那常七几次三番,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耳尖红红的便答应了。
可白白净净的读书人常七不像王家子弟从小习武,他不会爬墙,每次他在难免磨磨蹭蹭,夫子都能赶得上目睹不学无术的朽木行径,气骂是玉也不可琢。
后来王苏宜进宫为妃,常子平自己跑去鸟不拉屎的雁回山,修一座破庙,满天神佛也不知道他信的哪位修谁的道,只说祈福,只说求个来世因果。
王玚回京城后时不时给旧友往山上送点东西,倒是这常子平只会洋洋洒洒写一大段无用话给自己,附上时节的山珍,此非回礼,只是为了托自己往宫中送东西。
“听闻玚儿近来污名缠身,被不干净的东西粘上了?”
“背后有我推波助澜。”
“无事便好,尝个果子。”
这常七还记得自己这个好友真是难得,想必也是从给阿姐的份量里匀了自己一两个。王玚随意拿起一个,一咬,满嘴酸。
常子平好笑,顶着王玚不满的目光说:“玚儿现下美人在怀,常兄唯有孤灯终日相伴,甚是酸涩。”
“那你为何不同阿姐远走高飞?”
气氛瞬时冷了下来,无人应答,王玚自知失言。
“……玚儿,情之一事,甚难。”常子平愣了一会,他知王玚只是还在为他们遗憾,可往事如流沙。
“常七,我非有意……”
常子平耸耸肩打断话语,从门后又拎出一篮果子。
“方才逗你玩呢。今年山腰那棵树结的果子都压弯了枝条,这一篮子才是给你的。”
“我可不同你客气。”
“不必言谢。”常子平婉拒不存在的道谢,“那一篮子就劳烦玚儿送一趟了。”
蓝天与白云,大树下与好友旁,谈天说地,一个时辰晃晃眼就过去了。
道别之际,常子平还不忘调侃:“若竹院里藏的是良人,望下次能与弟妹相见。”
换来王玚扔他一个果子。
提起外界流言蜚语的另一位主人公,王玚好奇问了近况。
五甲将乐安乐湛两兄妹事无巨细上报的情况,简洁明了地复述了一遍。
“有趣,去瞧瞧。”
竹院,今日许明霁战果——从小河里捞着了一条约莫四五斤的胖头鱼,给小黑乐坏了,居然主动蹭蹭。
但小院子里的炭和盐都见底了,小黑嗷嗷喵喵叫,急切地想把鱼吃到嘴里,到处撒娇。
「为了一口鱼肉,何至于此?」
「你不吃?」
「……」
“好好,这就给咱小黑大爷烤。”
许明霁留乐安处理归西了的鱼,跟着乐湛去厨房拿材料。
本是顺利的,只是许明霁忽然折返忘拿点姜去腥了。却没曾想旁听了自己的八卦。
“这男娼怎么如此肆意妄为,好没规矩。”
“真不知公子瞧上了他哪个地方,行为举止颇似未开化。”
“听说他床上那些歪门邪道十分了得,竟然让公子白日里便想要他。”
“龌蹉!”
“姐姐怕是恨不得龌蹉的是自己,好取代了那男娼。”
“胡言乱语些什么……”
几人压着音量溢出笑声,丝毫没有妄议他人的羞耻心。
许明霁推门而入,嬉闹声戛然而止,几人胡乱告罪却没三分悔意,只是等着许明霁的反应。他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扫视。
越安静,几人越拿不准主意,不安在一分一秒地增加。
“以色侍人”得不了多久好,看来王玚不时常出现,在这些人眼里,他的唯一“睡过”的情人身份都将不作数。
不多说什么,他拿了所需就往回走了,乐湛频频瞧他脸色。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许明霁腿上坐着眼睛发亮的小黑,兢兢业业地烤鱼。
“公子事务繁忙,怕是也吃不上这顿野食了。”乐安忽然惋惜。
“小主子不必担忧,公子即使忙碌,心中也定是惦记着您的。”乐湛连忙找补。
许明霁面上微笑,还不忘带着期盼与苦涩,内心却疯狂摇头拒绝,忙点好啊,暂且莫挂莫念,等自己右肩好利索了再说。
他一边转着烤鱼,一边嘀嘀咕咕:“哪个美人下床后连口肉都吃不上的?忒小气,小白菜,地里黄......”
“哦,此处好生热闹。”
许明霁转过头来和似笑非笑的王玚面面相觑,内心腹诽,五乙怎么厉害到推轮椅都没声的。一时之间有点安静。
“日日盼星盼月,总算是盼来了公子。”
有些时候,戏精一旦上身了就很难下来了。许明霁干脆站起来,默认自己不尴尬,他不熟练地盈盈一拜,开始含情脉脉地胡诌,试图合理化自己的私自上山的行为,绝对不是只为了给自己开小灶。
“阿明料想公子曾常驻边疆,在外行军打仗或应时常猎些野味。如今公子久住京城,精细吃食自是短不了。阿明斗胆,猜测公子会有些想念山珍野食,便自作主张去找来了,可厨艺不精多练了几回,公子莫怪。”
“原是阿明的一番挂念,而非本公子怠慢阿明,下床,不认人。”
“哪里哪里,公子真会打趣,公子自是待阿明极好的。”
王玚气定神宁地坐在轮椅上,眼前人漂亮的眉眼间尽是对自己的体贴与挂念,话里话外都是感激,可余光却总往旁边的烤架上瞥。
许明霁现在觉得能不能糊弄过去不是当下之急,重要的是那只来之不易的大鱼,要糊了,他好想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