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山腰有座老庙,最近在翻新。”
“嗯,很久了,它确实需要修缮。”许明霁就像是礼貌又客气的主持人,王玚是陌生的嘉宾,“谢谢你们酒店的资助。”
“保护文化遗产,这是我们公司应有的社会责任,先生客气了。”
前些天,许明霁的目光总是看着王玚,带着期待和欢喜。如今他的视线没有落点,朝山上不知哪个方向虚虚望着。
许明霁觉得有些荒唐,余光瞄着这人,之前赶自己走,现在又凑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可不吃回头草。
“这是山里特有的野菜,切碎了煮粥煮汤都很好吃,你应该会喜欢的。”
王玚觉得有些过于安静了,遇见野菜就想找话题聊一聊,可他不知道自己踩中地雷了。
许明霁资本主义的微笑都快挂不住了,什么叫我应该喜欢,说句难听的,是那个死掉的白月光喜欢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脸能和晦气这个词沾边。
“原来还有这样的特色,先生真是见多识广。”
语气很生硬,王玚暗自皱眉,还想说些什么。
“对不起。”企宣的同事突然出声连连道歉,他忘记带相机的内存卡了。
管培生也跟着抱歉,还好迅速提出解决办法,企宣的同事回去拿,他和另一位上山踩点,争取不耽误拍摄时间。
许明霁点头应了,就剩下他和王玚,那他也懒得笑了,只说了句麻烦先生等等,就往山上散步。
一阵风掠过,云卷云舒,好似这世间万物总是来去匆匆,沧海桑田。风过发梢,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不说话。
天色暗了,强对流的到来几乎没有预兆,狂风与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度假村里的人们很快找好地方躲避,而山上的两个人却没有及时避开。
许明霁冒着雨幕回头,大声喊:“我们走快点!去庙里!”
到庙里可以躲雨,下山太远,更危险。
王玚跟上,走得很近,吃些香火的民间信仰没有能力扭转天气,他牢牢盯住许明霁,怕他滑倒。
下击暴流来得迅猛,瓢泼似的大雨冲刷着一切,电闪雷鸣,迅速灰暗的天幕就压到了头顶。
天公不仅不作美,还火上浇油。那座庙和它的周边在修缮活化,施工队先前挖松了泥土,这风一刮雨一打,滑坡了。
“小心!”
许明霁没过多思考就把人抓过来护在怀里,尽力往远离滑落土方的方向躲。王玚暗自使法术拨开了好些飞溅的泥土石块。
可天昏地暗,两人躲过了洪流,却还是失足摔下了山坡。
许明霁没有松开手,紧紧抓住王玚。王玚余光瞄到了石块,用力挣了一下,换个方向自己挡住了。
血渗了出来,蜿蜒着流到手表上,乌黑透亮的石头映出奇异的金色纹路,妖异的光芒扩散,裹住了两人,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建构起来了。
从两人进山就在庙里吃瓜果的黑衣男子似有所感,手上翻飞捏诀,不料喉间腥甜吐出一口血,留在石头上的符阵不管用。坏了,不是让人入前世梦的魇石,他拿错了。
地府十殿间,四殿忽然眉头紧皱。
「伱在何处?」
黑衣男子听到传音,一时慌神,不做回应,直接飞身下行,在小世界闭合前闯了进去。
「回来!」
转眼间,四殿追至,可惜稍慢一步没抓住黑衣男子。
坡底,雨还在不停地下,溅起泥泞。
不远处救援队伍的声音响起,探照灯的强光破开雨雾,红□□频闪,没人看到脸色阴沉的四殿。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救援犬努力分辨着气味,带着队伍艰难地向两人摸进。
“找到了!担架!医护快!”
听到消息,一直等在电话里通着的许爸许妈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场直升机迅速将两人送到联系好的医院。
许明霁满眼飞舞的白光,呼吸不是很顺畅,隐约感觉自己被推着走,耳边也很吵杂,支离破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交织传来。
“都救回来了……他俩也是命大。”
“够幸运……离塌方就那么一点距离。”
“另一个好像撞到脑袋了,昏迷......”
呼吸越来越困难,脑袋钝疼,快要晕过去之前许明霁终于大吸一口气猛地坐了起来,才打破了挥之不去的沉闷。
雨过天晴,残雨滴落。
许明霁缓了一会,眯开眼睛,眼前一片白光,朦胧间还以为自己躺在医院病房。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诡异的情况,身上是粗麻布的古装,脏兮兮还松松垮垮,到处是泥泞。怎么会摔到一片开阔的林地里,庙里那讨厌鬼呢?
他撑起身体,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慢慢地往树木疏落的方向深深浅浅地走去,希望路边有人经过可以求助。手机又摔哪里去了?得赶紧给爸妈报个平安。
周围的树木逐渐变少,灌木越来越多,不远处隐隐传来人声,许明霁快步往那边走去,没想到一时不察,又踩空摔下了缓坡。
倒霉到家了,许明霁吐槽自己水逆逆到翻江倒海。他撑起身子,想看有没有擦伤,眼前有轮椅缓缓停下。
抬头,美人入眸。
他一时之间看愣了,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觉得很好看。那人换了身古色古香的装扮,不似庙里的质朴,华贵又清丽,他差点没认出来。
王玚垂眸,淡淡地看着眼前狼狈的人,只着单衣,衣不蔽体伏在人身前。白花花的皮肉就这么袒露着,诱着人往深处看去,神情更是浪荡,盯着自己直勾勾地看,真是比那花柳巷的妓子都不堪。
他缓缓转开视线,低骂了一声“放肆”。
想必这也是谁煞费苦心送来的探子,不过这次送来的人倒是姿色倒是少见,如此舍得?
“我找到你了......”
许明霁话都没说完,那人身后的侍卫就喝止他。
“何人!报上名来!”
本就满头问号的许明霁,头上问号又多了一个。他试探着问:“不是,这是哪?你还好吗?”
说着就要站起来,还没直起腰,就被上前的侍卫反手押回地上,情况不太妙。
侍卫名叫五乙,他觉得这人是模样动人楚楚可怜,但现下京城里流言正满天飞,这人来路不明,还衣衫不整地来勾引公子,何等折辱。
许明霁刚想挣扎,被迫在地上仰视的感觉可不好。但突然涌入鼻腔不正常的浓重血腥气,让他停住了动作,这味道不仅难闻,甚至还有些恶心。
凑近了细看,他才发现五乙一身黑衣,上面都是不正常的粘稠痕迹,而视线远处,路旁那些残肢状的东西更是不能细想,那里一滩锈色慢慢地浸染着泥土。
许明霁瞳孔不自觉放大,转头看王玚,他似笑非笑。
荒郊野岭,莫名的血迹与暴力,许明霁忽然冒了一身冷汗。
王玚倒是怡然自得,他觉得眼前的这人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在胡言乱语罢了,本想让五乙也就地解决掉,但瞧着许明霁那惊慌却又强装镇定的神色,倒是生出了几分恶趣味。非战杀生,不宜过多。
王玚转着木轮靠近,挑起许明霁的脸,饶有兴味地端详。
“五乙,绑回去,洗干净了再送来。”
五乙不解,公子对送来的探子从不手软,此次怎的还要绑回去。但他收到指令就会照做,接到公子的眼神示意后,一个手刀劈晕许明霁,利落地把人抗在肩上。
王玚吩咐:“送去盥洗室,让春怡当着众人面换身衣服,再送我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