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跟上！

跑，快跑！

来不及了！

被太阳灼烧后变得滚烫的土地，赤脚踩上去钻心得痛；炽热而稀薄的空气顺着呼吸，从鼻腔一路烧到肺部；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渐渐模糊、重影，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滚落，昏昏沉沉的大脑好像下一秒就要完全停止运转……

“哇——”

孩童嘶哑的哭喊声音很小，像是即将夭折的幼猫一般，但却将青年的意识拉回现实，他艰难地转头。

是落在队尾的一对母女，孩子还年幼到只能躲在襁褓中，被母亲用粗糙的麻绳栓在怀里。

或许是奔跑的动作太大，孩子被颠得难受，

“孩子，孩子别哭了。”

抱着孩子的母亲瘦得好像麻杆，奔跑之间身体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身子就要散架了。

恐惧令她不敢停下逃亡的脚步，可又不能放心怀里的孩子，母亲拼命咬死下唇，抑制着自己作为母亲的本能，眼底的痛苦与绝望仿佛能溢出来。

可还是太慢了。

青年心头涌起难言的酸涩，脚步逐渐慢下来。

有人从他身边越过，恨铁不成钢地怒斥。

“你在干什么？！它要追上来了！快跑啊！”

“来不及了。”青年恍若未闻，哽咽了片刻，毅然决然地转身往反方向跑去。

“你要去哪！你不要命了？！”

“你们快逃！”青年已经穿过了队尾的母女，头也不回，高声应道：“我来拖住它，替你们争取时间！”

“等等！别去！你会死的……”

族人的话语消散在风里，青年一刻也未曾犹豫，直直地朝着追击他们的敌人奔去。

即便离得很远，他已经能模糊地看到“它”的身影了。

那位魔神大人的眷属。

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强大的威压也能让青年感到窒息，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

是死亡的威胁。

死亡……生命的尽头便是死亡吗？

青年——他还没有名字，只有族里德高望重的老者才配拥有“名”，他们都还不够资格。

可那些有声望有资历的长者们，早在那个疯子刚向他们张开獠牙时，便已经慨然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他们一族开辟出一条逃生的道路。

现如今，只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可惜对方太过强大了，即便是一个小小的眷属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置于死地。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长老他们的牺牲显得格外可笑。

青年自嘲地抿起嘴角，心头暗恨汹涌。

他现在做的又和长老们又什么区别呢？都不过是徒劳抵抗罢了。

那位大人的眷属速度很快，青年手无寸铁，只来得及拾起路边一根不太粗的木棍，紧紧地攥在手心，尽管直到没什么作用，好歹还有些心理安慰。

人群慌乱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大家都已经逃得够远了。

至少，至少能给你们争取一些时间……

好像早已预料到自己的死期将至，他丝毫没有惊慌，反而格外镇静地伫立着。

来了！

青年抬眼望去，庞大的魔兽相隔很远也能清晰地看出长相。

那是一只嗜血凶残的吸血蝙蝠，一对庞大的蝠翼尽数张开将近十人体长有余，猩红的血眼占据了整张面孔的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则是嘴角开到耳后的血盆大口，以及尖锐中闪着幽光的獠牙。

即使亲眼目睹过多次，依旧会被这只魔兽的凶残长相吓到肝胆欲裂。

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天空中划过一对巨大的蝠翼，漆黑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极为巧合地将青年笼罩在其中。

不，当然不可能是巧合。

他甚至能看到蝙蝠的血盆大口，它绝对已经把自己当做猎物了。

青年悄然握紧手里被徒手劈尖的木棍，浑身的肌肉绷紧到极点。

阴影越来越凝实了。

尖锐的长啸再次袭来，阵阵声波仿佛能穿透耳膜直搅大脑，青年咬紧牙关，任凭血水从眼、耳、鼻、口处溢出。

阴影逐渐缩小，直至凝成一点——就是现在！

拼尽全身的力量，青年将手中的木棍奋力掷出，力度之大划出一阵破空之声。

噗嗤——血液四溅。

刺中了……但没完全刺中。

木棍直直地插入蝙蝠硕大的血眼中，除了让它瞎了一只眼，并用疼痛彻底激怒它之外，别无用处。

骤然被疼痛刺激，蝙蝠尖叫一声，长满骨刺的蝠翼也竭力张开，整个身体化作一柄尖刀，狠狠地向着自己的猎物砍去。

青年呆滞地望着拦腰砍向他的骨刺，缓缓合眼，静待着死亡的到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远……！”

什么……声音……

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反而是和煦的清风拂面，带来了一股极为腥臭的血肉味。

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在身上了。

青年恍惚张开眼，刺目的夕阳将天地染成一通血色，血液的腥臭味在鼻尖萦绕不散。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不可置信地怔愣在原地，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幻境一般。

手握无数族人性命的凶恶魔兽，此时正被无数根细到几乎肉眼难以分辨的细丝穿透、缠绕！悬挂着，宛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那双碗口大的血眼格外凸起，一只眼中还插着那根他亲手刺入的木棍，伤口处正汩汩流淌着鲜血。

没有反抗。

没有挣扎。

它彻底死了。死得无声无息。

是谁？是谁干的？

是……真正的神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