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伊荷把离职文件袋和包丢到沙发上,洗漱完毕就一头栽进小床,昏天黑地睡了过去,久违地做了几个混沌的梦,直到中午,才慢慢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像往常一样拿起昨晚随手叠放在床头的护士服套上,走到在落地镜前夹头发时,余光瞥到沙发上的文件袋微微凝住,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辞职,不需要再穿这身制服也不再需要去诊所工作了。
窗外泡桐树叶片鲜翠欲滴,阳光穿过白色纱帘落进屋内,在陈旧的棕榈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斑驳的光影。
伊荷安静地凝望着会儿落地镜里穿着制服的自己,留恋地摸了摸胸口印着伊荷·柯兰尼的锡制铭牌,还是摘下来和身上这身护士服一起锁进最顶层的衣柜。
她换了一身格纹连衣裙,拿上钱袋下楼交管理费。
玛尼拉法街的公寓管理费都是一年一交,一般是在丰收节前后,今年时间上来不及,她打算先一次性给足三年。图兰塔初阶巫师学制三年,等拿到初阶巫师证可以接单后,再交剩下的也不迟。
门房刚吃完午餐,站在柜台后拿报纸扇风,见到伊荷,他放下报纸,懒散地点下头,“午安,柯兰尼小姐。”
“午安。”
伊荷数了六十枚银币递给他,“我想提前交管理费。”
门房退了她四十五枚,“多了。”
“这是三年的费用,多出来的是给您的小费。”
门房掂了掂钱袋,收下了五枚银币的小费,然后喜笑颜开地掏出登记册把年份改到三年后,递给她,好奇地打探,“一次□□三年,您要出远门?”
伊荷嗯了声,“请帮我照顾好我的房子。”
“这个您放心,保管打理得干干净净。”
伊荷签上自己的名字,看了眼邮箱的方向,“今天有我的信吗?”
门房好像她不提就不说,她提起来才接嘴道,“有两封。”
他从腰上那串沉甸甸的钥匙里取出一把,打开身后对应门号的铁皮邮箱柜,拿出两封信,想到什么,又说,“柯兰尼小姐,早上还有位先生来找您。我见您没下楼,就告诉他您还在睡觉。”
伊荷没计较他的粗心大意,接过来随口问,“有留口信吗?”
“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门房回忆了下,露出一个促狭地笑脸,“是位相当有气势的英俊青年呢。”
英俊?
伊荷回忆了下自己认识的年轻男人,能称得上英俊的好像就只有塞维了。她把信件一并塞进挎包,“知道了。如果他再来找我,就让他去楼上等等。”
“好的。”
伊荷出门买早点,坐在临街人来人往的喷泉池大理石岩壁上,边吃牛角面包边看信。
两封信一封是那家富商寄来的,里面有几张薄薄的金钞和家签名。这家人很讲信用,每个月月底前都会准时缴费;
伊荷没有把金钞拿出来,而是直接放进挎包,打开另一封。
另一封没有署名,份量很厚。
打开是一张叠了几折的大地图,纸张质感粗糙,除了各种建筑和场所外,还印着大陆通用语和图兰塔国语的皇家魔法学院校名和苍鹰衔蛇的手绘校徽、一把外形像一颗有她尾指长的,白色犬牙的钥匙和两张手写信。
伊荷叼着面包,腾出手展开信纸。
一张是用语官方、字体端正的欢迎信,右下角有现任校理事长兼名誉校长提莫·沃兹沃斯的落款,另一张字迹则随意得多,大致介绍了第一学年的课程安排、活动和各门课程的教授喜恶。
课程安排和各种活动只写了三行,教授喜恶塞满整整半页纸。
这位落款以李维·史密斯落款的导员似乎对各位教授都十分了解,叙述翔实丰富,看得她没留神把给晚餐准备的密瓜都啃了两口。
“柯兰尼…?”
略带迟疑地男声在头顶响起。
伊荷循声抬头,视线朝上,落到面前骑在白色骏马上,头盔蒙住口鼻只露出湛蓝色眼珠,有些陌生的金发骑士,有点没认出来,“你是…?”
塞维·彼得森拉着缰绳,居高临下地俯瞰她。
夏末的天气炎热,他穿着一身沉重盔甲,这会儿跟随圣殿骑士团代表,拜宁骑士长,和一群同年通过考核的骑士们从大教堂出发,在太阳下暴晒骑行,早已热得大汗淋漓。
拜宁骑士长看大家都很累,就地安排休息二十分钟。
塞维隔着一条街道,看到对面有个穿湖绿格纹连衣裙,暖橙色短发的女孩坐在街心公园的喷泉边读信,他觉得有点像伊荷,想过来打个招呼,但又有点犹豫。
既怕认错了人,也怕见了面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都两年没怎么说过话了。
本来昨天晚宴,塞维以为伊荷会来——他早就打听过她这周的排班,知道她周五不上夜班,让母亲务必邀请她与宴。
莫名其妙就闹冷战,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绝交也要有个理由吧。
他想借这个机会和她说开。
没想到母亲却说新来了个病人,伊荷担心实习生交接时做不好改了中班。
塞维怀疑伊荷是故意的。
她到底在生气什么,连可能是最后一面的见面机会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