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逼近,蔡婶儿张皇失措地拎着菜篮子,逃命似的奔回家。
盼夏送虞雪怜至山脚,就见浮白坐在马车上等她。
两人道别后,马车慢慢腾腾地行路。
虞雪怜靠坐在窗侧,凝神思索。
盼夏说那蔡婶儿爱牵红线,是花坞村响当当的媒婆,时而可靠,时而也点错过鸳鸯谱。
她知晓陆隽上辈子到老都不曾娶妻生子,即便圣上要公主许配给他,他亦从未点头答应。
正因如此,她才好奇这辈子的陆隽会不会娶妻?
虞雪怜想不出个所以然,她打了车帘。
这条路地势平,车夫加快马鞭,映入视线的山间野草丛生,如流云一团一团地飘走。
浮白坐在她对面,似乎虞娘子每次见过陆隽,表情几乎都是不重样的。
“我去酒楼查了,掌柜的说是金陵来的官老爷威胁他砸烂陆隽的书画摊,并赏了他十两白银。”浮白先禀报虞娘子交代他办的事,又拿出蓝布包袱,里边是用牛皮纸包裹住的银子。
浮白使了法子撬掌柜的嘴,最终只得了背后黑手是金陵来的线索。
掌柜的哭天喊娘地跪在地上,赌咒说自个儿真不晓得那官老爷的来头。若有欺瞒,叫他出门被雷劈死,断子绝孙。
“这银子是那官老爷给的?”虞雪怜把纸撕开,里面赫然是整整十两的白银,成色、光泽是一等一的好,像是近年方提炼的。
赌了断子绝孙的恶毒咒,浮白没再为难掌柜的,问他要了官老爷赏的白银。
浮白说:“是,我想这是掌柜昧着良心收下的钱财,便让他交还出来。”
虞雪怜沉吟道:“什么样的官老爷会大费周折地来慈溪镇欺负陆隽。”
此事有些蹊跷,陆隽又不常去金陵城,且他做事谨慎,怎会招惹到官老爷?
虞雪怜收起白银,打算找个日子给陆隽。
至于这官老爷,一时半刻查不出来,需得回金陵城仔细查。
……
过了二伏天,雨来去匆匆,过后潮湿闷热。
虞雪怜不出门还好,一日仅换一身衣裳。
今儿个在花坞村走了那么长的路,身子困累,腰裙早被汗弄脏了。
她下了马车径直去兰园,园里的小丫鬟服侍她沐浴更衣。
“晚香她们呢?”虞雪怜没回阁楼沐浴,随意在间客房拾掇。
给她梳发髻的丫鬟身材高挑,鹅蛋脸,眉眼下长了两颗黑痣,却不丑陋。她一双细手拿着梳篦很是灵巧,三两下梳出低髻。
“回娘子的话,奴婢晌午见她们去小厨房要了两碗百合莲子汤消暑。约莫有一个时辰,奴婢在园中给夫人洗衣裳,听娘子的阁楼有嬉笑声,想是晚香她们在娘子的闺房歇息,就不怎么在意了。”金盏从小在陈瑾房里服侍,她娘在府邸是拿得住事儿的,管采买瓜果时蔬、金银首饰。
姨娘房里若缺了什么,也都差她娘去购置。
陈瑾待房里的丫鬟要求颇多,要她们读书学字,脑袋瓜起码会转弯,这样差她们办事省心。
金盏的娘亲在府邸不恶而严。
府邸是先帝所赐,五进四出的院子,但镇国将军府的主子是一巴掌数得清,可上上下下使唤的婆子、丫鬟、小厮,少说有七八十人。
他们各司其职,凡是外出,总要经过金盏的娘亲同意才行。
“她们惯爱偷懒,今日有劳你了。”虞雪怜望着铜镜,西窗照来的光跃在镜中,她抿唇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娘子折煞奴婢了,我虽是夫人房里的丫鬟,可服侍娘子是分内之事。”金盏在府邸许多年,今日是头次跟虞雪怜说上话,“奴婢今年十四,在夫人房里服侍有两年了。”
府邸前两年不乏杂事,小事有丁管家张罗着办,大事则是陈瑾着手处理。金盏耳濡目染,言谈要比别的小丫鬟稳重些许。
梳好发髻,虞雪怜换了衣裳。外边有道嗓音粗的丫鬟唤着金盏的名字——“金盏,你跑哪儿去了,咱们不是说要给夫人房里点驱蚊香吗?”
“金盏!金盏!”
这声音堪要刺穿窗户,金盏迟疑地看了看虞雪怜,说道:“娘子,是青桔在叫我,她和我都是夫人房里的丫鬟。”
虞雪怜笑道:“你应她吧,我也要回厢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