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早有人说燕王世子私下吃药来催.情,她们在画舫上都瞧着,燕王世子撕扯着侍女的衣裳,侍女不依,他们才落水。
中了催.情药,若不及时得到救治,性命堪忧。
于是,她们只好叫来袁丞。
袁丞是唯一明确知晓虞雪怜吃了药酒的人,他问道:“穗穗,你坚持得住吗?”
“怜姐姐,你哪里不舒服?”虞嘉卉扶着虞雪怜的胳膊,她嫡姐不曾这般在外边失态。
饶是她用劲扶着嫡姐,嫡姐的身子如一团棉花,怎么也扶不起来。
虞雪怜哪有意识去回应,她咬破下唇,把脸埋在虞嘉卉的肩上,掩盖脸颊的春色。
她眼睛半阖,那道清瘦闪着水光的身影若远若近地晃。
虞雪怜近乎是下意识地,本能地,抬首睁开眼。
这道身影又离她很远。
她嘴唇微张,气若游丝地呢喃,想让那人过来。
或许是药性催发,虞雪怜渴望那道影子能抚摸她,抱着她。
*
夜风徐徐,更夫在打第三趟的梆子,子时的街巷人迹罕见。
陆隽裸着臂膀,衣衫搭在木架。因白天下水弄湿,到现在还没干。
蓦地,厢房的窗户被人连敲了几声。
“吱呀——”那人自己把窗户打开,往窗台放了一件衣袍。
“我姐姐给你的。”
“你姐姐?”陆隽点了蜡烛,看清窗外少年的面容,问道:“你姐姐,好些了吗?”
尽管他满腹疑问,少年是从何得知他在丰乐楼的厢房,虞穗是何身份。
可他最关心的是虞穗的身体如何了。
在湖岸边,他看到她如瓷玉精巧的脸被染上浓浓的朱砂。
他想她是喝醉了酒,并且不是一杯两杯的数量。
后边她倒在女子的肩头,直直地盯着他看。是带有渴望的,让人疼爱的眼神。
“我姐姐好点了。”浮白停顿须臾,男人果然没穿衣袍。
浮白说道:“我姐姐她担心你没有换洗的衣物,她一醒来就要我给你送这些。我知晓小侯爷在丰乐楼定了厢房让你住,便来找你了。”
陆隽道:“你姐姐身子不适,让她好好歇息。”
浮白不说多余的话,应了一声,合窗走了。
烛光下的衣物是崭新的,不带一丝褶皱。
陆隽跟母亲学过针线活儿,木架上放的粗布衣衫,是母亲生前最后给他做的一件衣物。
他穿得很爱惜,隔很久才穿一次。不论是做工摆摊,他穿的都是缝缝补补的长袍,舍不得穿这件。
他不讲究吃穿,能活着便是件奢侈的事了。
陆隽自记事起,家中一贫如洗。爹娘夜里拿着纸笔,掰着两只手算账,算这辈子还要赚多少钱财还账。
白馒头、窝窝头,红薯叶、糙米粥,是陆家生存下去的食物。
若哪日地主开恩,赏给他爹一筐咸鸭蛋和烤鸭,爹娘就想着这日子始终是有盼头的。
他爹娘永远不会明白,若一味附小做低,活在尘埃之下,世上会有吃不完的苦。
陆隽的思绪回到虞穗送的衣物,竹青色水纹窄袖衫袍,绣工精湛,面料柔软。
他白日和吴煦路过一家成衣铺,他说在这里面的衣裳是给达官贵人定制的,要十两银子起步。
十两银子,是他在客栈做整年的工,十二个月都赚不到的量。
陆隽不用开口去问虞穗,也该想到她的家世不凡,她父亲或许是经商,或许是吴煦所说的达官贵人。
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再次浮现,虞穗为何要对他这么好?
这个小了他七岁的神秘姑娘,她的心底又在想些什么?
仅是他的字画好吗?陆隽轻轻地笑,金陵城会写会画的人有许多,有权有势的人亦不少。
他可以称得上是优势的地方显得微不足道,却得到他爹娘也不曾给他的异样的温暖。
假若虞穗送的是像他娘做的粗布衣衫,他依然感觉温暖。
陆隽好比是没受过甘霖滋润的贫瘠土地,只要有虞穗稍稍地触碰了这片土地,他这片干裂的,残缺的土地慢慢尝到了甘甜,一点一点地愈合那些崩裂开的口子。
她买了他的字画,请求他给她画像,寥寥两次的见面。陆隽不愿不想去深究原因,他清楚这很莫名其妙,很奇怪荒唐。
但原因在此刻不重要了,他和她终究不是同一条路的人。
他不能贪恋这点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