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阿娘那里得到的,永远都是残次品。
都是阿兄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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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静寻这场病来势汹汹,好得也快。
自然,她没有去碰佟夫人送来的那些药丸子。
今日又该是出门上课的日子,翠屏给她披上了一件青绿色的对襟半臂,看着女郎下巴瘦得尖尖一点儿,心疼道:“娘子,要不然这回就告假吧?您身子还没好全呢。”
乌静寻摇了摇头:“这是最后一回了,不能告假。”
她执拗,翠屏和紫屏只好由着她去。
好在乌静寻总算完完整整地将两个时辰的课撑了下来,三日之后就是花神节,她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延误了其他人的进度。
一同下楼时,黄梅珠有些担忧:“静寻,你脸色瞧着好差,不如咱们今儿就不去云高楼,你先回去吧?”
乌静寻摇头,还没开口,就被别人抢了先:“若真是病得不行了,那就该早些向女官告辞,另择贤能者才是。若是坏了花神节,你赔得起吗?”
乌静寻轻轻按住黄梅珠,对着来人面无表情道:“我能走能说,方才在课间亦得了女官肯定,可见并非如徐娘子所说那般病入膏肓。相反,倒是徐娘子你,很合我昔年在一本医术上所见病症。”
徐若彤瞪大了眼睛,黄梅珠一脸看戏的激动:“是什么病?是什么病?”
乌静寻微笑:“有疯犬咬人之后,也会叫人染上狂症。好端端的人,也会犬吠不止,而且畏光、惧水……徐娘子方才犬吠了好几声,又喜欢在背后说人,可见也合了那畏光的症状。徐娘子,可不能讳疾忌医,早些寻个大夫瞧瞧吧。”
黄梅珠听懂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静寻这是说那徐若彤是疯狗呢!
徐若彤瞪大了眼睛,她没有被选上作十二花神,本就心气不顺,这回特地来接同为十二花神的表姐,也是为了奚落奚落乌静寻,出一出气。
没想到,倒是被她反过来戏耍一通!
徐若彤气得咬牙切齿,却顾忌着不敢打人。
上一回对乌静寻不逊的薛停晚,已经被自家耶兄关在家中,不许随意出门了。
徐若彤忽然偃旗息鼓,黄梅珠探头瞧了瞧她的背影,嘀咕道:“有贼心没贼胆,真没意思。”说完她又揽着乌静寻的胳膊,发现女郎的脸好像比刚刚又苍白了些,“不成,咱们先去看看大夫吧,云高楼什么时候去都成。”
乌静寻握住她的手:“没事,说不定我多吃些好吃的,身子就好起来了。”
黄梅珠拗不过她,只好跟着上来马车。
可就当两人要下马车时,乌静寻身形晃了晃,眼瞧着就要栽下马车,黄梅珠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尖叫。
一道身影闪过,稳稳地扶住了从马车上跌落的绿衣女郎。
黄梅珠那日也跟着家里人去了平宁侯府的宴会,认识眼前这个人。
“裴……二郎?”
裴淮光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因为他神色太过冷淡,叫人忽略了他耳尖忽然窜上的红意。
怀里的人软得过分,也轻得过分。
裴淮光抱过别的部落里新出生的小羊,老实来说,手感没有她好。
“她怎么晕过去了?”
黄梅珠拧着眉:“静寻病了好几日了,今日说是好了些,结果还是不行。”
被他吓病的?
裴淮光觉得很不高兴,但这一切,还是得等她醒来之后才能问清楚。
“我先带她去医馆。”
今日出行没有带女使,黄梅珠急得想跟上前去,可少年抱着人,脚步仍然又快又稳,她追不上。
就在黄梅珠郁卒间,猛然看见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从旁边路上拐过,不由得喜出望外:“阿兄!裴世子!”
正是裴晋光与黄梅珠的兄长黄竹平。
黄梅珠唧唧呱呱地将事儿给说了,裴晋光脸上礼貌的笑意一僵,旋即点了点头:“多谢,我知道了。”
他对着黄竹平使了个眼神:“子青兄,改日再叙。”
裴晋光很快就赶到了黄梅珠指的那个医馆。
药僮指引着这位面色肃朗的客人到了一旁用作给病人们暂时歇脚的地方,隔着一层帘子,他正想说话,却见那客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药僮走了。
裴晋光立在原地,一帘之隔,里边儿是他的未婚妻和弟弟。
里面很安静,几乎只能听到呼吸的幽微之声。
裴晋光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出这种类似近乡情怯的举动。
顿了一会儿,他掀开帘子,却看见少年慢慢俯身,似乎是要吻向仍在昏迷之中的女郎。
裴晋光拳头陡然攥紧。
“二郎。”
他声音冰寒。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