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注意到了秋灵籁惊愣的神情,白扶灵难得开口解释:“今夜吃春笋。”
秋灵籁:“春笋?不该是清明时节才会出现的吗?”
白扶灵眼角微挑:“难得还有人知道要遵守时令变化的。不过......”
他语气一顿,似是在自语:“我若想让它在此时生长,它......应当也是乐意的。”
秋灵籁耳尖,虽然白扶灵后面那句话的声音极低,他还是听到了。
不过并没有多少惊奇。
能孤身独居在这谷内,甚至周遭都没有毒虫猛兽的侵袭,定是有一技之长。
况且他发现,白扶灵所砍之竹,不过片刻,便又会新长出,但再好奇也不敢直接开口问。
他姑且还想吃笋肉、睡竹屋。
不想流落于山谷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看着那一根根冒尖而出的竹笋,秋灵籁仿佛听到了水灵鲜甜的笋肉在唤他。
“我很美味的,不信,你尝尝看喽。快来尝啊,快——”
“公子?公子?”
听到耳边传来的清朗声音,秋灵籁回过神儿,就发现白扶灵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嘴角。
他伸手一摸,涎水?!!!
想他堂堂苗疆少主,竟也会有垂涎三尺的时刻,还是对着那平平无奇的小竹笋,可耻啊!
他眨眨眼,以拳抵唇咳了一声,状作若无其事地道:“先生何事?”
四目相接,二人间的气氛微妙。
白扶灵往前走了一步,率先出声:“你我二人一同行动吧,你那边,我这边。”
秋灵籁听到之后看了白扶灵一眼,眼神有些怪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方才白扶灵似乎莞尔一笑,但又迅速压下扬起的唇角。
面不改色地走到白扶灵手所指的地方,背着身子,脸才开始“唰“地红了。
窘态尽显。
秋灵籁暗暗称赞着自己非同一般的忍耐力,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那人此刻的神情。
白扶灵在秋灵籁转身的那一刻,就笑了。
淡色的薄唇微微勾起,眼里仿佛潋滟着三月的春水,轻柔又澄澈。
温润柔和的眉眼,与他之前对待秋灵籁的时候简直大相径庭。
但却并不突兀,仿佛......
仿佛他本该就是如今这般浅笑盈盈,眼眸中慈悲又安宁。
————
秋灵籁采笋的动作看起来十分散漫,懒洋洋的,但是却卓有成效。
不过似乎夹杂着某种怨气,采的笋都蹭破了皮,露出里面稚嫩的笋肉。
白扶灵见状,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惜,对着秋灵籁说道:“你本就是要吃它的,何故如此粗莽?”
秋灵籁垂下眼睑,眼神略显飘忽:“往后不会这般。”
白扶灵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竟......不反驳?
往日他也对很多人说过类似的话,可那些人听了,皆都嗤之以鼻,甚至不以为然地说道:“为何?不过是无情之物,唯一的作用也不过是供人饱腹。下次我变本加厉,这样啊......更好吃!“然后就是周围人的一阵哄笑与附和。
人与人是很难共情的。
有时候你认为残忍至极的事情,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可以让他们得到短暂开心与娱乐的......玩物。
他们很难对自然抱有一种感恩的情怀,但他们又会将自然的馈赠没有丝毫迟疑地享用、咀嚼。
是以白扶灵眼底的冰越累越多,越积越厚,直至将其整个人都冻住。
有时候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胸腔好似不会再次震动,心灰意冷。
可今日......
他微眯着眸子看向秋灵籁,淡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涟漪。
声音不自觉温和起来:“甚好,那走吧。”
秋灵籁颔首,走在了白扶灵前面。
方才还被云影半掩住的那轮弦月,此时已完整地显露出,垂悬于天际,月光漫过整个山谷。
白扶灵望向那人的背影,修长俊逸,也当真是有流连风月的资本。
————
到了竹屋,白扶灵准备先去碧栖湖打些清水来洗竹笋,便让秋灵籁先去竹舍。
他刚要继续补充说竹舍推开侧门,走过竹廊就可以直达。
可见他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侧门,甚至一路走过,直达竹舍。
他原以为秋灵籁会有几分生疏,甚至是找不到侧门。
白扶灵面露惑色,眼前这人为何这般熟悉他的竹屋构造?
忽而又回忆起他似乎在秋灵籁面前推开过,便没有再往深想。
那边的秋灵籁进去后,见白扶灵还呆滞在原地,懒洋洋地开口:“先生,您杵在那儿作甚?”
白扶灵闻声,也走到竹舍,刚准备收拾做“煿金“——将鲜嫩的竹笋切开后裹上加了调味品的面糊,油炸至金黄,甘脆可口。
可刚剥开笋壳,露出里面白皙水嫩的笋肉,就听到身旁之人的肚子发出如惊雷般的咕叫,抬眼看去,四目又相接。
秋灵籁面不改色,轻描淡写地道:“无碍,不过是有些饥肠辘辘,五脏六腑在商议先牺牲哪个,让我饱腹才好。”
白扶灵听到他胡诌的话语,眉目间又染上了几分清浅的笑意。
走到竹舍内里的炉灶前,拿出灶台上的火折子,将之前已经晒干的竹叶和竹子枝干放入灶眼,又将一些还没剥壳的竹笋也放进去。
秋灵籁见此,不禁开口问道:“先生是要直接煨熟这竹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