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思绪不知不觉间回想起他破门而入那一刻所看到的笑。
不需要别的,只需要她的嘴唇微微勾勒,便足够叫人的心间泛起涟漪。
他惶然解释:“你的衣衫染上酒渍,你又挣扎着要脱,是侍女帮你换的。”
“伯、邑、考?”既白无视放在矮桌上黑乎乎的不明物,也不明白为什么伯邑考还要专门解释这一句,执起伯邑考带有薄茧的手掌,一笔一划的在他手里书写着文字。
她的十个甲片都是短短的,圆润的弧度透着健康的光泽,没有任何棱角,只在甲缘留着嫩生生的弯月。
落在手掌中心像羽毛拂过,泛着轻微的痒意。
只这么一思索,他已经失去闪避不该出现在他们亲密的最好时机。
伯邑考摇头,并未纳罕为何这种文字他闻所未闻,只将茶水倒出一些,用指尖做笔那矮桌做纸,书写出自己的名字给既白看。
眼眸里闪烁着流光绚丽的人歪着头凝视一会,点点头,而后说着:“你和姬发一点也不像。”
伯邑考不是那种爱刨根问底的人,听着这话也只是轻轻一笑,就像刚才他用最合适自己的方式教导既白一样,只会用她能够理解而非分辩的方式替自己弟弟说话。
“我和姬发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或许我们生活的环境不一样、面对的人不一样,做出的选择也不一样,但是我们总有些地方是相同的,只是或许你还并未发现。”
不是质疑不是狡辩,即便既白其实不关心他们兄弟怎么样,但听这话之后也难得给伯邑考一个面子,慢吞吞的点点头。
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弯起来,圆润的眼珠黑而纯,迎着伯邑考脸上的笑:“那下次我好好看看他。”
凡人的鞋履不论多么的精美都让既白觉得不舒服。
她不喜欢用后腿走路,也不喜欢穿着鞋子,她想在地上爬,在草地上崩。
可惜,凡人都不这样。
他们一点都不懂用四条腿走路不穿鞋究竟是多么美好的事。
脚趾被挤在一起,柔软的布料布料非常合脚,但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刑具。
伯邑考只在一眼中瞥见裙摆之下白皙的脚踝,优美的足背,而后匆匆别过头。
“你昏迷两日,大军快要抵达,姬发过来之时你还尚未醒来,殿下也常常过来看你,至于叔祖那里已经知晓你的神异之处,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来看你。”
“殿下和姬发都说你可以避免野兽侵袭,将士们更认为你是天地的使者,神灵的恩泽,叔祖很想见你。”
“若你通过考验,你就是宗庙最年轻的祭司了。”
既白听着点头,自己没有任何疑问。
她反正是认为人族不论多么高超的灵宝,都没有办法和她亲亲长辈施下的功法相提并论。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伯邑考哥哥,你可以帮我穿鞋吗?”
“否则——我就不穿鞋履了。”
既白时常说话的语速总是偏慢的,还带有随性而来的慵懒,在某个特定词汇的时候还会习惯的拖长音,在人听起来嗓音黏糊糊的。
但她音色是清泠泠的,话语软绵却又好似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这就导致那种倾耳听来的音调在字里行间显得如同山涧清澈泉水叮咛。
不明显,却在品味时叫人心里痒痒。
伯邑考见识过许多场面,但这种情形却是破天荒头一次面对。
以至于一瞬间忘记该要如何从容的面对,反而顺着既白的话语牵动着自己不上不下的行为。
伯邑考诧异的多看了既白两眼,明明说的应当是玩笑话,但他却品味到其中认真的意味。
他不由得想起姬发之前跟自己形容之时的困难,最后从嘴里吐出的那一句——她和普通女子不一样,也和普通人不一样。
伯邑考忽然想起年少时候他在东鲁见到的那一片大海。
在日光之下,在夜色之中,海面柔和平静,可另一面,海水波涛汹涌,足以让无数人在它的平静之下丧命。
他此刻觉得,眼前眼神懵懂的少女,就是这样。
既白好整以暇的等待着结果,在内心感叹伯邑考这个做哥哥的可比姬发好太多了,若是姬发指不定现在就来咬她嘴巴不让她说话了。
而她现在明晃晃仰起头凝视着伯邑考,又似乎在透过他展示给窗边隐身着的九日展示。
——看到没?
——玩人类,我很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