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与乐声戛然而止,主座上是一位锦衣公子,看着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年纪,见了来人,他先是一愣,而后讪笑了一声挥了挥手。
周围的五六个女人只得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门关上,屋内便只余二人。
那黑衣人这才将兜帽取下,他眼中含着愠怒,看着倒像是比那锦衣公子小了许多,还十分年轻,正是如今北萧皇帝的第三子,萧景弈。
“哼。”只听他冷笑一声,也无甚动作,只是站在门口没好气的道,“你倒是悠闲的很,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找女人。”
那锦衣公子,正是现任兵部尚书兼三皇子的老师,冷应乾的嫡长子,户部侍郎,冷嘉明。
“诶,殿下火气别那么大嘛。”冷嘉明听着这话也不生气,起身行礼,又弯腰倒了杯酒,像是朋友一般招呼朋友一般招呼萧景弈坐下。
萧景弈冷着脸不动,冷嘉明自然知他心思。他叹了口气,只问他:“殿下如此焦急,想来是打探到了什么?”
“打探不到。”萧景弈见他总算是收了那副散漫地样子,这才上前两步坐到他的对面,“千灯宫里的消息本就难打听,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陈秀平一来,更是铁板一块,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
他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随手丢到桌上,恨恨道:“也不知道安乐公主现在怎么样了。你说长公主她,她要发疯毒谁不好,怎么偏偏毒了这尊大佛?”
“她想毒就毒了呗。”冷嘉明温和地笑着又为他斟酒,“长公主想来也是爱女心切。”
“你懂什么?”萧景弈气道,“太子之位空悬,朝堂如今尚有争议,而父皇迟迟不作表态,明显是还在观望。苏道安是苏栋唯一的女儿,谁要是能娶到她,那就相当于是获得了苏家的支持,太子之位还不是囊中之物。”
“大哥已经娶了正妃,如今父皇的儿子里,只有我和五弟与她年岁差不多,自然是要争取一番的。”
“臣倒是觉得皇上在观望的未必是太子人选。”冷嘉明道。
“你什么意思?”萧景弈皱眉。
“都说得安乐公主者可得天下,自然是戏言。但安乐公主背后是什么皇上自然不会不知道,他迟迟不作表态,确实有可能是在物色太子人选,但臣倒觉得,皇上也有可能是压着这步棋,想看看谁早早就存了不轨之心。”
冷嘉明气定神闲的给自己也甄了被酒,拿起酒杯与萧景弈碰了碰。
“皇上如今不过不惑之年,无疾无病,何须早立太子,此事殿下不如以退为进,只说自己满心满意只想着为父分忧,并无他念,或能得皇上另眼相看。”
“另外,苏道安是苏栋唯一一个女儿,苏家上下都宝贝的不得了,我猜测,婚姻大事,他也更多会尊重苏道安本人的意愿。殿下若是对她有想法,与其想着讨好皇上或是苏栋,不如想着去搏一搏安乐公主本人的欢心。”
“你说的有理。”萧景弈恍然大悟,“吾倒是未想到这一层。”
他说着又举起酒杯:“冷兄,我敬你!多亏有你啊!”
冷嘉明没说什么,只是笑着饮酒。
“不过,长公主死就死了,但是她顺手毒了安乐公主,这事儿皇上肯定要彻查,苏家也不可能松口,陈秀平的本事你没见识过也该听过吧,你就不怕她查出什么来?”萧景弈话锋一转。
“依我之见,殿下如今的忧虑实在是多余了。”冷嘉明微笑着摇头。
“哦?”萧景弈挑眉眯眼看他,“冷侍郎是有何高见么?”
“高见谈不上。”冷嘉明道,“只是,殿下细想想,长公主吞的是庄生晓梦,左嫣然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女儿,这些个脏东西她自己会用,却必不可能让左嫣然沾到半点儿。
现在长公主死了,跟了她这么多年的侍女也死了,陈秀平想查,还是得从左嫣然下手,可他们就算是把左嫣然打死,也什么都问不出来,因为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越说越狠,仿佛恨不得立刻将陈秀平拆吃入腹一般。
“长公主毒杀安乐公主,这事儿刚出的时候宫里面都已经传遍了,长公主的宫女吞了线索而后自尽也几乎人尽皆知,还有什么可藏的?
但陈秀平还是把消息封锁的严严实实,殿下,你猜这是为什么?”
萧景弈看着冷嘉明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呵。”冷嘉明脸上在笑,目中却满是森冷与狠厉,音色也越发深沉而意味深长。
“因为安乐公主的情况不好啊。
她未必能活得下来,甚至有可能她已经死了。”
萧景弈瞪大了眼睛。
“封锁住消息,为的是不让外人知道安乐公主的情况,让幕后之人焦虑,烦躁,冲动。一旦真的查无可查,哪怕是安乐公主死了,她也还可以放点什么假消息来引……”冷嘉明伸手指了指萧景弈,“你,上钩。”
“一旦钓上了殿下,坐实了您和长公主合谋,往大了说,可就是谋逆大罪。如今林将军领白虎营作战连连失利,陛下本就已有不满,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这块肥肉。若是殿下出了什么事,这军权定然不保,到时候,殿下还焉有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