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撂挑子不干了。

它张开自己的触须网络，意识穿梭其中，顺着盘根错节的关系链条，一路来到某个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

黑暗里一无所有，如同荒原。唯有一尊巨大的六层楼高半身塑像屹立正中，只能模糊瞧见轮廓，看不清面容模样。

一根长长的绳索自塑像头顶垂下，末端一路延伸到地面，不远处，一个男人正盘腿坐在地上。

几张A4纸大小的巨型拼图摆在他眼前，男人单手托腮，尝试着将那些拼图拼在一起。

系统探出无形的意识触须，让自己的声音凑到男人面前，张口便向他告状：“有人欺负我！”

被它喊到的男人刚拿起一块拼图，听到这话，不得不分出精力，目光从拼图上移开。

他望着面前的空气，挑了下眉，带笑地说：“……没大没小。”

“该叫我什么？”

系统默了一下，百般不情愿地改口，又说了一遍：【……Daddy，有人欺负我】

男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拿着那块拼图碎片，眯着右眼，歪头比对了一下地上拼了一半的拼图，然后选了块合适的地方，填上空缺。

拼合的瞬间，一道“咔哒”声响起。

这时候，系统听见男人拖长了尾音，轻轻一笑。

系统：【……】

你笑什么笑。

接着，系统就听见男人说：“乖儿子。”

“没看你daddy在忙么？”

“滚一边去。”

系统是死着脸回到船舱的。

如果它有脸的话。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接连两次经受这种打击侮辱以及非“人”折磨。

船舱内，祝衡还保持着系统离开时的动作。

此时距离他说完谢谢，还不到一秒，系统已经去另一个世界趟了一遭又回来。

回来后，系统并没有立刻回应祝衡的要求，它还沉浸在接连两次遭受到的伤害当中，没完全缓过来。

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在它把原委告诉那个男人，要他为它讨回公道时，那个男人居然笑着说：“他欺负你，你听他话不就完了。”

系统：【？】

试问有这么当爸的吗！好比儿子在学校被人打了，做家长的非但不出头，还叫儿子去给人家当小弟，小弟！

系统小弟怀着一腔愤懑，含恨为祝衡真情付出，把这个世界的分针往回拨了一圈。

就只当这一次小弟，往后决不再妥协了！它拿它daddy的命发誓！

伴随着系统的“祝福”，时间倒流回一分钟前。

在众人惊掉下巴的目光注视中，祝衡操纵着游轮，直直驶向那用来拦堵洪水的堤坝。

船头刺向堤围的瞬间，系统板着一张“还有一分钟下班却被老板临时派了个任务还不加工资”的臭脸，按照之前的提示，用潦草应付的态度继续走着流程：

【尧舜之时，天下洪水泛滥，粮食短缺、民不聊生。现在触发互动式隐藏剧情：请确认治水方案——】

【方案一：以堵治水，继续筑高堤围】

【方案二：疏导积水，打通下泄路径】

祝衡顿了一下，垂眸思考。

如果堵塞洪水不能成功，疏导洪水、打通下泄路径也最终失败，那么……

他把手撑着中控台，两指勾住领口，松了松气。

他知道了。

祝衡开口：“我两个都不选。”

系统：【……那你怎么不去死？】

祝衡道：“请帮我新增第三个方案，我要选择疏堵结合。”

他话一说完，众人只觉嗓子像被气憋住。

空气都沉默了。

“鲧何所营？禹何所成……”打破沉闷的，是书生自言自语般的念叨声。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祝兄！”书生重重捶了下手掌心，清亮的目光迎上众人投来的视线，他激动道，“大禹的父亲鲧失败以后，大禹接手父亲未竟事业，改变治水策略而成功。但禹在治水时，绝不是完全推倒前人，而是基于鲧的经营之上的。所以堵和疏，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疏堵结合，才是大禹成功的关键！”

系统破天荒没有与众人作对，它安静了片刻，陷入思索。

【疏堵……结合么？】

虽然众人一直被系统称作是观众，但真正看起来，系统才更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它只在一开始，把问题扔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探索。

至于会触发怎样的结局，就连系统，也不百分百知晓。

祝衡屈指敲着中控台，催它给个反应。

系统默了一瞬终于开口：【我试试】

话落的刹那，游轮急速转向，擦着堤围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