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鹰来到房间外，小心地将门掩上。

付子沐：“这是……”

“如你所见，这些孩子都病了。除了泡泡他们三个，我这几天让他们搬出大房住，免得被传染上。孩子们很脆弱，你没有消毒，身上可能带着病菌。”

说完，像是怕付子沐不悦，她又解释了一句，“也是为了你，外来人携带的病菌、抗体和这里有很大不同。”

所以外来人和生病的孩子可能会彼此感染，最好不要直接接触。

付子沐理解地点点头。

自打他“救下”三个小不点后，白鹰仿佛对他放下了某种防备，坚硬带刺的外壳散了些，露出有些憨直的内里。

“你是来问虫灾的吧，”她低下头，似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道，“该怎么和你说呢，你知道，虫灾对于这里来说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每隔上一段时间都会发生一次。”

“但是，这三年来，我们发现每次虫灾里，变异的虫子数量急剧增加，它们生命力顽强，繁衍速度惊人，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想了个词：“荤素不忌。”

付子沐也跟着联想到了虫子甩动尾勾，脱落翅膀的画面，脸色微白。

白鹰笑了笑，带着无奈和一抹释然，“虽然我们一直有定期清扫，但我们人实在太少了。”

虫子的数量远超人类，而现在，恐怕暗地里的虫巢也已经远超人头的数量。

“现在这里，与其说是游戏城，不如说是虫城。——所以，我们打算搬走了。”

付子沐一怔，他思考了一下，这种情况，确实除了搬走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我们观测到了边缘的变化——游戏城，距离禁区很近。”

她以一种深深的忌惮说出最后半句话。

“禁区”，付子沐听说过它，一个比废都还要可怕的存在，没有一个活人，但具体有什么，他也没听说过。只知道那片区域，是旧世代的世界大战直接造成的。

“什么变化？”付子沐追问。

白鹰摇了摇头，“说不清，检测仪的数据非常奇怪，唯一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很危险。”

她的直觉这么告诉她，在过去的行军和佣兵生涯中生死边界历练出来的对危险的嗅觉从来没有骗过她。

“自从我们发现的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了，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异变。”

她指的显然是这次非同寻常的虫灾，付子沐也跟着会想起那群飞蚁横冲直撞的模样，近乎是发疯。

他点点头，“对，那群飞蚁，很古怪。”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那原本安装的干扰器……”

“这一点不用担心，孩子们已经把必要的材料找齐了，我们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改装，应该能撑上一段时间。”

付子沐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小孩捡的铁丝就是做这个用的。如果不是安全屋预估错了时间，恐怕也不会发生危险。

白鹰话锋一转，“不过，具体能撑多久，就没有人能说得准了。安全屋会加快离开的准备。”

她看了付子沐一眼，情报告知完毕，她转身就要回房间，却被怀孕的女人赶了出来。

“重新消毒去！”

白鹰收回迈入的前脚，悻悻带上门。付子沐仍站在原地，似是掩饰尴尬，她轻咳一声，“忘了说，虫灾变故，来安全屋的人会变多。”

付子沐眨了眨眼，应声道：“哦。”

*

人一多，就生乱。

又有不少无视安全屋“禁止武斗”规则的人被白鹰暴力驱逐，就像他来第一天遇到的那团伙人一样，总有玩家自以为在副本中特殊。

密道中的一间大堂被人改造，摆着一排矮桌，从各个地方东拼西凑来形质勉强一致。每隔上几桌，就坐着人，或是三五人聚成团，或是一个人坐在桌角。

付子沐就独自坐在靠近门边的桌子上，大堂的门窗都被封死，外面看不到飞蚁的身影，但飞蚁震动翅膀的嗡嗡声却仿佛仍在耳边作响，从很远的天空处传来，钻过缝隙，跑到他耳边。

付子沐有点焦躁。答应要给孩子们做花而特意寻来的绿色铁丝放在手边，没有动作。

此时，他正紧紧盯着游戏系统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次的聊天还是他刚抵达安全屋的时候。

他和陈好三人来到安全屋，立刻上线和其他人报喜，结果发现成卓远不在这里，问了白鹰才知道，他不久前刚离开。

成卓远：不用管我。

成卓远：我去找我哥。

去找成卓峰？可问题是，连成卓峰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在哪里。

最后一条消息孤零零地飘在界面上，之后。付子沐发出的消息都宛若石沉大海。

在得知虫灾生变后，他就不断在聊天群里催促其他人，如果他们能到安全屋是最好，就算到不了，也起码得在外面找到落脚点，上线报平安才是。

而且最离谱的是，就连原本和他一起好好待着的陈好在他醒来后也不见人影——离开安全屋了。

这一个个的到底怎么回事？

付子沐想着，又一次戳了戳褚梁，还是没有回应。

距离褚梁上一次在群里出现已经过去很久了，该不会遇到危险了吧……想到这儿，付子沐恨不得直接冲出安全屋去找人。

眼见着来安全屋的人越来越多，却迟迟没见到一个想见的人。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着急的不止他一个，骆长周这两天也焦虑得嘴上冒了泡。

付子沐叹了口气，从屏幕上移开目光，忽然，一道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嘿！”

“你就是那个一个人单挑十只大飞虫的人？”

少年气的声音喊住他，付子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喊的是自己。

他转过身，只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妹妹头插着兜，随性地坐在桌子上。

他的模样十分惹眼，乍一看，身上红的、蓝的、绿的……什么色的都有。黑色的妹妹头上挑染着一撮粉毛，穿着动感十足的荧光朋克装，就连十根手指指甲都涂着不一样的颜色。

而最惹人注目的当属他脸上图案繁杂的面具，像戏曲登台现场的艺术面谱。

付子沐愣了一下，对方见到他的脸，也愣了一下。

半晌，少年歪了歪脑袋，头上的粉毛晃了晃，惊诧地开口道：“开花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