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沐紧张地低头检查起自己。
灰色短衫——没有破损，就连他别在胸前斜襟上自己动手做的小向日葵都完好无损；
黑色长裤——大概是那面碎掉的墙，裤子上蒙了层白灰；
皮质腰包——里面的工具一个也没有少。
嗯，四肢健全，清白依旧。
看样子他昏迷后没有发生什么。
他仰头再次看向迷雾中的、那幢带着幽冥气质的大楼，绕着它仔仔细细转了几圈，一无所获。不管他怎么看，都看不出新名堂。
很难描述付子沐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死死盯着面前紧闭的大门。这门足有他五个那么高，门上刻着看不真切的浮雕纹路，和发蓝光的符文异曲同工。
付子沐拉直嘴角，终于，他还是伸手试探地将门推开。
进入的瞬间，温柔悦耳的女声响起：【嘀，欢迎攀登者666号进入《登楼》，祝您游戏愉快。】
吓死了，原来是游戏啊，还以为自己撞鬼了……
等等——
《登楼》？
《登楼》！
付子沐：……
在这一刻，付子沐宁愿自己耳鸣还没缓过来，听劈叉了。
《登楼》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你是资深全息游戏玩家，那么你一定知道，但如果你不是，你也一定有所耳闻。这两个字简直如雷贯耳！
《登楼》是一款开放闯关全息模拟游戏，是新世纪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全息游戏，带来了科幻小说所描绘的终极游戏体验，具有划时代意义，它带领着人类……中间忘了，后面也忘了。
总之，它是一款游戏。
付子沐不玩游戏，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因为十年前，他刚到下城区苦于无处安顿，在网络上到处找招聘广告的时候，看到了关于它被下架的新闻。
《登楼》一上线就爆火，创造了史无前例的记录，但短短半年就遭到了来自联合政府的彻底封杀。
原因是，玩它的人都疯了。
撇开傻逼公司的招聘有多不要脸不谈，付子沐现在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条新闻的描述，足足有三千八百……三千三百……很多的人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也不知道现在从精神病院里出来了没有。
迈出的脚僵在了原地，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付子沐紧急撤回一个自己，飞速倒退，在大门关上前扒住门板，阻止——
门关上了。
刚刚退到门口的付子沐：“……”
正如他来不及撤回冲向盗火者的脚一般，他依然来不及撤回这次的脚。伸出的、贴在门上的手显得如此苍白且无力，别说扒住门板，严丝闭合的大门他连缝在哪儿都摸不出来。
大门内，黑发青年面色惨白，远看单薄的身影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身，看向里面。遥远的天顶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什么教堂，先是一段有些昏暗的通道，地上铺了层柔软的暗红色地毯，尽头亮着朦胧的光。
像是在指引他往那走去。
啊，攀登者666号，我吗？
付子沐迟缓地抬起步伐，光线骤然明亮，豁然开朗，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出现在他面前。
从外面看就知道这栋楼很大，结果进来后才发现它比感觉中的还要大。
琳琅满目的各色宝石翡翠不要钱似的铺陈了所有肉眼可及的地方，地面、墙壁、圆柱……光线在各色宝石间起舞、跳跃，变幻出富丽的色彩和形态，每经由一块宝石便明亮上一分，直至最后，仿佛整个殿堂都在发光。
付子沐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闪瞎。
这，十年前的玩家吃这么好的吗！
付子沐惊异地四处转头，这时，一道带着书卷气的黑发男人从巨型屏风后走出，步履略显虚浮，脸上架着付子沐熟悉的黑框眼镜。
“小梁？你怎么也进来了。”
激动后，付子沐很快安静了下来。哦对，他们是一起倒霉的，哈哈。
褚梁身上的经典黑白社畜三件套此时有些凌乱，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点头道：“嗯，我是665号。”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猜测，唯独没想到再一睁眼，会身处华丽的大殿中。他第一反应调查起周围，然而除了系统主动播报的“登楼”两个字以外，什么线索也没找到。
一个全息游戏的名字，在这个全息游戏作为娱乐产业核心支柱的时代，乍一听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
“我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我读书的时候。”
付子沐觉得褚梁了解的应该比自己多。
褚梁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听其他人聊过，没有玩过。”
“我们班上当时流行玩《登楼》，每天都有人在讨论攻略之类的。因为是第一款全息，所以很受欢迎。”
甚至还有老师拿来当课堂案例。
付子沐好奇：“你怎么没有一起玩？”
“因为穷。”
“……”付子沐略表歉意。
“这也是逃过了一劫……你们班上，之后有人那啥了吗？”
“我的班级里没有。”褚梁知道他是指什么，顿了顿又补充道，“但另一个班有一个，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开始的时候人们有多么追崇，后来人们对它就有多么恐惧。那时的褚梁还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地当个旁观者。
付子沐看着褚梁皱起眉，露出凝重的表情道：“按理说，不管怎么样，既然《登楼》被政府封禁，它的登录端口就已经被全部清理了才对。”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简直匪夷所思。
“肯定和盗火案脱不开关系，只是……”
为什么？
褚梁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盗火者对普通人下手，送他们进这个游戏里，究竟有什么目的？之前也没听说过盗火案里有人失踪啊……
和付子沐不同，平日只顾着埋头研究怎么把假花做得更逼真，褚梁有每天关注社会新闻的习惯（不出意外的话）。
他思索着，突然顿住，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动，“这么说起来，自由之城好像从去年开始就发生了好几起失踪案——”
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要把盗火案和失踪放在一起，现在重新一想，他惊奇地发现两者发生的时间竟如此接近。这是不是说明，那些失踪的人……
褚梁顿时惊得冒出冷汗来，不等他说出结论，他突然听到付子沐发出“哇”的声音，抬眼看去，见对方正在研究游戏面板。
虚空显示屏悬浮在他面前，这是他们的游戏初始操作台。
“小梁，”付子沐满脸震惊，“我们竟然没有游戏退出键！”
褚梁：“啊，我刚进来就检查过了。”
不然，他们也不用发愁了。
褚梁看向付子沐不敢置信的双眼，他理解对方此时惊恐的心情。
付子沐接上未说完的后半句：“和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
他摸鱼的时候，就喜欢一边听书一边干活，顺便凑网友的热闹吃个瓜。
“什么？”
“就是全息游戏十大怪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