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得她猜测精神领域一经形成自带背景，就像前世热血少年漫里的大招那种。私下里她还祈祷自己的精神领域好看一点，不说像弗莱娅的休息室那么舒适精心，至少别像主脑这么废土风叠加赛博朋克风吧？结果这一问，得，合着她白担心了。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嚯嚯自己的精神领域？？？

南玥想到之前做过的所有心理建设，建议主脑学习的态度非常真诚。

——老祖宗说得对，学无止境啊！

“我不用学习。”主脑答道。

它只是，不想费心布置而已。缩在墙角也能过，乱七八糟又如何，反正没人能看见。

——哦，现在多了个不在意料之中的访客。

南玥看它情绪不对，识趣地略过质疑主脑审美的发问。

“那这里算是你的秘密基地？感觉和星网里的环境没区别，虚拟食物吃着也一样。”南玥随意道。

主脑难道是偷偷摸摸给自己搞了个账户？她很肯定这里的东西不是精神力捏的，不然她可吃不下去。

“你都直接用精神力戳进来了，竟然还觉得一样？”主脑困惑地看着南玥一个接一个地磕混色果。

“我只是觉得雕像那里有不对劲的地方，试着随便戳戳。反正待着都不太舒服就是了。”

主脑再次无语。你这吃吃喝喝的样子，哪里能看出来不舒服？？？

“其他地方是代码运行的。你在外面用积分买你手中的零食，那是代码运算的结果。这里的混色果是我自主形成代码来做的。”

南玥若有所思，“你一开始就可以吗？”

“前三百年都做不到。”主脑回道，“我就是觉得待在这里比其他地方舒适，没有那种卡卡的感觉。”

它说的不甚清楚，南玥也不能深问。但她根据自己阅文无数的经验提取出了有用的信息。

主脑不是生来就有精神领域的，它经过了三百年的成长和吸收他人的精神力，初步形成了精神领域。它说的其他地方，应该是指连接星网的无数光脑和基站。而精神领域之所以在这里形成，是因为此处是它的本体所在。

领域，能被完全掌控的才能叫领域。成长初期的主脑在外面觉得凝滞不顺，精神领域里却是心随意动。

而星网中这些能购买的虚拟物品，最初是由代码来实现的。主脑复制了那些代码，在精神领域里运用，得到相同的东西。

这种做法和南玥平时把精神力当橡皮泥随意捏造的行为有所不同。她的精神力再如何变换形态，本质还是精神力。

但主脑的做法是依托了机械的运算。它的精神领域不在星网运行的框架之内，本不该有代码形成的东西。它能够复制，实质上是将机械融合进精神领域内，借助其来编写规则。

很明显，主脑一直在“复制”，没有想过“改写”和“创造”。

南玥搓搓手中的果壳。如果她猜测得不错，主脑完全可以让桌子上的这些果子变得奇形怪状，比如长个胳膊腿什么的。

——打住，不能再想了。这不是异形入侵的片场。

或许她该试试能不能搞出自己的精神领域来。

如果遇上敌人，领域一开，气势一压，战神一声令下...不对，窜台了。

反正听起来很拉风哎！

南玥沉睡多年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

“原来如此。”即使用代码组成的果子不会留下任何脏污，她还是习惯性地拍拍手，再拿起一个混色果。

“主脑啊，”她笑得像是拐骗小白兔的大灰狼，“最近能帮我盯着赔偿进度吗？”

“好。”主脑无所谓地答应下来，“你关心赔偿干什么？”

“给我的赔偿，我不关心谁关心。”南玥古怪地看了它一眼。

主脑：？？？

“你在那颗无名星上？！”

南玥被这高八度的声音吓得嘎嘣一声硌着了牙，“啊？我没和你说过？”

主脑板起脸看着她。左眼写着没有，右眼也写着没有。

“哦那你现在知道了。”南玥继续咔嚓咔嚓。

主脑磨了磨牙。

“拜托你啦。”南玥顺手捏了捏它触感非常真实的脸颊，“审批进度应该不会顺利。”

主脑在南玥说出来后，立刻查看了黎敛收件箱里的报告，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你，你受伤了。”它吞吞吐吐。

虽然把残锋引去无名星的消息是主脑帮忙发的，探索者队伍“破晓”的资料也是主脑查的，但它从没有把那颗无名星和南玥联系在一起。

即使南玥的坐标对它而言是公开的，它也没有花费哪怕亿万之一秒去确定她的所在星球。

从这点上看，主脑在莫如星之外的事情上，的确是个尊重隐私的好宝宝。

“死不了。这不是还活着。”被关心的对象摆了摆手，“想要得到好处，就得冒着风险。”

主脑捏紧了自己的衣角，满脸不赞同，“火再烧久一点，你就会死了！”

“我没有其他办法。”

“你看，星际里的种族不论是什么形态，都算是动物。”南玥推开面前的零食，腰部板起，表情一肃，收起了调笑的姿态，“我只是株植物，只能在星网里动作。即使我的精神力强一些，现实中，我离不开土壤。就像这场大火，外来者如果想对我做些什么，我毫无反抗之力。只有借助你在星网中的力量，我才能获得一丝保护自己的可能。”

“我不想被他们发觉真实的情况。我是不该存在的意外。闹大了，我才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你明白了吗。即使有死亡的风险，我也不得不去做。这是为了以后的生存。”

“…虽然这个以后，不一定有多长。活一天赚一天。”

“主脑，你应该可以体会这种感觉。”南玥深深看向它，正常大小的声音落在主脑耳中，恍若惊雷，“我和你一样，都是异类。”

所以，我们理应站在同一边。

对面之人通透的赤红眼眸仿佛燃起火焰，流出岩浆，滚烫沸腾，霎时淹没了主脑。

它自母亲的名声澄清后便茫然无措的空虚内心，像是一瞬间置于烈火之中，烫得它浑身战栗，似乎自己机械的躯体，都被这样冲天的火势焚烧殆尽。

母亲把它当作人来教育，教它喜怒哀乐，教它礼义廉耻。可是它的本体，它的弱点，被掌控在人类手中。他们需要它，又忌惮它，利用它，又监控它。除了短暂地，从莫如星那里得到的爱，伊戈星人的爱与理解，包容与共情，永远永远，不会对着它。

也许正是因为莫如星给予的毫无保留的爱，它才更加清醒地明白，不会再有人，像她爱它那样，再次爱它。

主脑睁着那双和莫如星一般无二、却又明显不同的非人眼眸。冷冰冰的机械与赤红的火焰相撞。

“是的，”它听见自己稚嫩的嗓音说道，“我们是相同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