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老太爷放下手里的帐本,小儿还在门口他就闻到了一股甜味儿,笑着打趣:“浸蜜罐里了?”
油纸包放桌上,荣泽端着一小碟米糖,拿一个喂到了阿爹嘴里,自己也吃一个:“才出锅,阿爹尝尝。”
瞧见桌上的油纸包,全老太爷心有猜测:“与你几个哥哥们?一包给桃庄庄头带回去?”
荣泽点着头。
全老太爷心疼他:“怎不与自个留些,全送了出去,多累啊。”
“有一小罐,放屋子里,每日拿些出来吃。”荣泽说:“也不能多吃。”直接放阿父阿爹屋里,他担心不过短短一日便让吃了个干净。
全老太爷显然也晓得小儿在想什么:“行行行,放你屋里,我是管不住你阿父。”
全老太爷让小儿自己送米糖过去。
荣泽拿着米糖往外走,赶巧碰上秋叔要离去,米糖送他手里。
荣老太爷本来想与小儿说说话,话到了嘴边,又想起几个大儿,本事没有,想法不少。他牵起小儿的手往花厅去,走的慢,话说的也慢,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用过晚膳,你与几个哥哥一道往书房来。”
荣泽应了声喔,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可不能躲懒。”荣老太爷轻拍小儿的肩膀。
阿父眉眼沉沉落了心事,荣泽想躲也不忍躲,眉开眼笑的哄着:“去,一定去。”拉着阿父的手,一脸开心:“阿父尝尝我做的米糖,与外头的可有不同。”
心情不好,就吃些甜。
乖幺做的小食,向来是荣老太爷的最爱,他嘴上不说,是不想累着乖幺。
“甜而不腻,好吃。”荣老太爷吃了一个又一个,他直接嚼着吃,脆脆的,很香。
荣泽想幸好他只装了一小碟。
用罢晚膳,荣老太爷喊几个儿子随他去书房,手里牵着小儿,几个儿子瞧见,谁也没敢问。
他们十余岁,只敢远远的看一眼书房,七弟已经能参与议事。
进了书房,荣老太爷顺手拿了个凳子,落座后,他扯着乖幺往凳子上坐。
荣源荣浩荣清荣江荣溶,五人分坐两边,看着上首阿父旁边的七弟,一时间屋里格外见沉默。
等了会,没人说话,荣老太爷开口:“还是桃庄的事,你们可想到什么好法子?下晌阿秋过来趟,告诉我一个事,紧挨着桃庄的庄子,原是县城沈姓布商的庄子,如今却易了主成了童家的庄子,什么时候易的主,阿秋也不知。”
“童家?”荣源大惊失色:“可是县城的童司理?”
荣浩满脸懵:“我记得旧岁是刘通判借咱们家的桃庄办春日宴,怎又多出个童司理?”
“一个官老爷且不知如何应付,又来一个,可如何是好!”荣清慌了。
荣江荣溶低着头,司理?通判?里头事这么大,可不敢说话,脑子乱成一团麻,且都不敢细细想。
早知几个儿子的性情,眼下看着荣老太爷仍深觉失望:“依你们想,桃庄该如何?”
十日前,他就问过三个儿子,且说要商量商量,一时想不出法子。
“阿父桃庄如今成了烫手的山芋,不如听从那人送与通判!”
荣浩支持大哥:“万不可再留于手中,阿父民不可与官斗,趁早送出去为好。”
“是啊,大哥二哥说的对,阿父咱们动作要快,桃庄这般好,万一童家也想要,哪里寻第二个桃庄来,就怕怒极拿咱们撒气!”荣清说的且急且快。
荣江荣溶听三个哥哥说话,看他们的表情神态,吓的两腿发软脸色发白。
荣老太爷已经不想看下首的几个儿子,目光落在身边的乖幺身上:“几个哥哥的想法,你觉的如何?”
前两日去桃庄小住,阿父细说其中,荣泽不好说哥哥们胆小,他若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兴许也就这般模样。
他想了下措词:“桃庄不可留在手中,我亦认同。却不该由旁人送,我认为,该咱们自家送到官老爷手里。”
“七弟不懂,官身可不是那么好沾的!”荣源不赞同。
荣浩接话:“见官老爷一面,不知要铺多少银子,家里就两铺子,余下的田地庄子能挣多少钱?都不够官老爷吃顿好饭好菜。”
“七弟年岁小,不懂也正常。”余下的话荣清不敢说,阿父老了,老的有些糊涂。
按自己的心意,荣泽想和哥哥们站一块,但他深知阿父心里有股劲儿,还想闯一闯。
玉同村外的庄子,整片茶山,没有茶引,散户不得卖茶,茶山上的茶,长的再好也只能是草,确实可惜。
“你们才是傻子!十足十的傻!”荣老太爷生气的拍着桌子:“桃庄双手奉上,玉同村外的茶山是不是也双手奉上,你们手里的良田好地是不是也白白与他们?岂不知,退一步,步步退,再无反抗的余地!”
荣老太爷发怒,荣源荣浩荣清顿时缩了肩膀,荣江荣溶本就缩着肩膀,这下脑袋恨不得贴着胸口,大气不敢喘。
“往后泽哥儿跟着我学,你们怕,我不怕。”荣老太爷敞开了说话:“我就要带着泽哥儿去县城,拿桃庄换茶引。”
荣源大着胆子看了眼阿父旁边的七弟,见七弟脸上并无得意,不知在想什么,蹙着秀气的眉头,他坐在阿父身边,愈发见娇小,心下不忍:“阿父七弟这般小,如何与你一道去,不如我随你去。”
“是啊,七弟还是个孩子呢。”
“七弟刚从学堂出来,能帮阿父作甚,不如吩咐我们。”
荣浩荣清接连开口。
生气的荣老太爷内心总算有了丝丝安慰:“总有要你们做事的时候,且在家里等着,把手头的事忙好,春种是重中之重,且不可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