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顾心溪养成了总结目前面临的所有事情的习惯，而在燕无尘失踪前，她从未这样过。

从前，她的道路被钉死了，她每天努力练剑、修炼，她会完成她师尊的每一项嘱托，她在一声声裹挟着要求的赞誉中不断向那个身影接近。

她会成为新的剑尊，也必须成为新的剑尊，因为她是剑尊的弟子。

直到燕无尘的离开，她带着歉意给自己最后一个嘱托：走她自己的路。

那是顾心溪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她一直以为燕无尘会期望自己继承她的一切——但是并不是。

燕无尘希望她能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而不是向她一样，一直以来遵循他人的规划，像一个木偶一样带着遗憾过完自己的一生。

之后的一切似乎都在失控，命运为她关上一扇门，抹去过去的痕迹。然后，一条新的路出现在她面前。

乍一看，这似乎还是一条被规划好的路，但是她要抓住吗？

顾心溪直接翻开了这本书，一字一句的认真看下去。

钟乐为她提供了一条新的、可以由自己掌控的道路，即便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钟乐这么做的实际目的。而机会已经摆在眼前，她自然没有理由不抓住。

越看，顾心溪越发震惊。这本功法……不像是下界会有的，这是一本真正意义上的神功。

怪不得它叫《混沌决》，这竟然是利用混沌元气修炼的！

混沌元气，乃是世界创立之初便存在的元气，融合光与暗，象征包容万物，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其征服。

而这本功法，便是教授如何利用混沌元气修炼的，而最能容纳混沌元气的，便是无灵根与全灵根，这两个被公认成没有任何修炼可能的状态。

然后，顾心溪翻到最后一面，但这上面没有任何的功法讲解，只有占满一面的奇怪符号，正在散发着金色的光。

那光越来越亮，直至充斥了她的视线，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待白光消退，顾心溪发现她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是一处战场，充斥着血与残肢。

在这片血肉废墟的中间，她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跪坐在地上，怀里还有一个人。顾心溪试图从背后接触这个人，但是完全触碰不到她，径直穿了过去。

她似乎处于某个人的记忆中，是写下这本功法的人吗？

迟疑片刻，顾心溪走到这个人面前，只能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哈呀，比我想象的要疼啊……”带着白色兽耳的女子轻笑一声，往白衣女子怀里蹭了蹭，血不断从嘴角留下，任凭白衣女子如何擦拭都无果。

“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灵，我向你发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白衣女子终于坚持不住了，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泪水低落下来，冲洗掉灵脸上的血迹。

灵似是有一些无奈的摇摇头，伸手轻抚白衣女子的脸颊：“我一直相信这一点，所有事都会好起来的，所以不要哭，好吗？”

“……对不起，我、我做不到。我，我不应该带你出来的，如果我没有带走你，这一切是不是……”

灵捂住白衣女子的嘴，扬起一抹微笑：“可是我很高兴啊，你带我见到很多、很多我从未见过的东西，也教会我很多。”

“因为你，我第一次见到了大海，第一次看到流星，第一次吃到那么多的好吃的，体会到这世间百态，那是我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能认识你，我很高兴。是你将我从那个牢笼中带出来，所以不要自责，好吗？”

灵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的光，但她仍然试图睁开眼睛，最后一次看清面前的人。

“谢谢你，启，我……喜欢你。”

顾心溪能感觉到那个叫做灵的女子生命的流逝，然后彻底消失。她看见白衣女子抱着灵无声的哭泣，心里也像是缺失了很大一块一样，揪心的疼痛。

她跟着白衣女子带着灵走了很多地方，山川，河流，城镇，废墟，冰原，草地……最后，她们来到一片海洋前。

她记得这片海洋的名字：虚妄之海，这是一个美丽又危险的海洋。

据说，这里有一个传说：在这里一起见过夕阳的人，来世依旧可以在一起。

直到天黑，白衣女子才再次坐起，自虚空中取出一柄剑，划开这片大海，带着灵一步步走下去。

最后，只有白衣女子走出来，平静的可怕，在那平静的面庞下似乎蕴藏着风暴。

紧接着就是一阵极强的眩晕感，等顾心溪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客栈。

光从窗户缝中渗进来，将她拉回现实。

原来已经天亮了吗？顾心溪看着那条发光的缝，心里却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而在她手边，那本《混沌决》化作光消散了。

书里的功法已经深深印在她脑海中，连同那一场让人心碎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