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你没事,”柯元真不是很想靠近天谴的正下方,原地坐下,一抹额角的冷汗,“天谴只会落在发动禁术的人身上,我刚刚想了想,虽然这禁术邪门得很,但对现在的你好像没什么坏处,所以不用太担心。”
“天谴威力如何?”
“大乘境以下,无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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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徐赐安望向头顶的天谴。
此时阴云完全被密密层层的雷光覆盖,天谴之凶,势必让违背天道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正欲出棺迎天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这么快就能动了?
徐赐安回头看了一眼宫忱,神色微动,但并未打算作停留。
他随意扯了扯脚,竟没扯动。
有用!!
宫忱心中一喜,他把灵识都集中在手臂上,可暂时恢复手臂的力量。
如此一来,他便能跟徐赐安一起承受天谴的威力了。
反正他都死了,尸体再怎么样也不打紧,能救一条命是一条命。
但宫忱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徐赐安便哑声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宫惊雨,等着我。”
徐赐安的身后,天谴裹挟着千道雷光,四野狂风大作,亮如白昼。
而徐赐安表情冷淡,仔细看,还有一种宫忱从未见过的平和与放松。
下一秒,他卸掉了宫忱的胳膊,转过身去,一道剑光浮现前方,他踏上去,御剑升空。
与此同时,黑棺棺盖重新回到上方,缓缓地,隔开了宫忱的视线——
自从灵识被禁术锁进肉身里,宫忱便无法用灵识探测外面的情况了。
眼前最终陷入一片漆黑。
轰隆隆——
吼——
外面除了天雷声,还有恶鬼逃窜的尖叫声,山石滚落,地面坍塌……
宫忱明明没有心跳,却仍觉得胸膛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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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过去,棺材被人打开。
宫忱立刻转动眼珠去看。
“是我,”柯岁的脑袋从外面冒了出来,嘿嘿一笑,“趁他自顾不暇,我来带你走。”
宫忱:“可是……”
“可是什么?”柯岁扶着他的身体出来,忍不住吐槽,“他竟然都大乘境圆满了,那天谴奈何不了他多久,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宫忱没说话了。
当然得跑,一个想把他变成傀儡的人,能安什么好心?
可惜这具身体还很僵硬,走得很勉强,柯岁学剑不精,一柄剑载不动两个人,只能带着宫忱缓慢步行。
“等等,”宫忱没办法开口讲话,只能用传音,“雷声停了。”
“这么快?”柯岁神色一变,也注意到了天谴正在消散,咬咬牙,让宫忱坐上了剑,自己也站上去。
“死马当活马医了,我就不信我的剑术一点长进都没有!”
宫忱很想说这种事不应该逞强,一不小心就尸上加尸了,但是想想不赶紧跑就要给徐赐安当傀儡,还是勉强一下吧。
便吃力地坐上了剑。
“啊啊啊,坐稳啦——”
剑身摇摇晃晃,带着一人一尸升空,稳是不稳的,快又是很快的。
总而言之,很刺激。
距离崖顶还有几十米时,一道紫色剑光直直冲柯岁的后脑勺飞来。
柯岁立马抱头蹲下,忿忿道:“他是想杀了我呀?他知道我是谁吗?”
“我需要知道吗?”
一道声音森然响起在头顶。
就在这一刹那的功夫,徐赐安已超过两人堵在上方。
紫色剑光密密匝匝,铺成一张巨网,随时都能将他们扎成刺猬。
柯岁:“…………”
“知道一下也没什么吧,”他讪笑道,“我家很有钱的。”
徐赐安不为所动。
尽管剑光比一开始暗淡许多,但想要对付柯岁这个金丹境的废物还是易如反掌。
柯岁又道:“我还是神医二代,你不是想把宫忱做成傀儡吗,我能帮你。”
徐赐安动了动唇:“比如?”
“比如……”柯岁装模作样在宫忱身体上点了几下,高深莫测道,“我可以让他行动更加灵活,用起来更顺手。”
“来,招个手看看。”
宫忱:“………”
它呆呆坐在剑上,抬头看着徐赐安,卯足了劲缓缓竖起了两根手指,朝他屈了屈。
徐赐安沉默片刻,道:“太傻。”
宫忱:“…………”
为了柯岁的小命,他忍。
柯岁尴尬一笑:“那敢问公子,你是想要什么样的效果呢?”
徐赐安眼睫微垂:
“跟原来一样。”
“哦,跟原来一样啊……什么?!”
柯岁瞪大眼,忍不住问道:“这跟死而复生有什么区别?”
“死而复生又如何?”徐赐安歪了歪头,“他没经过我同意就敢死,等他活了,我就把他挫骨扬灰。”
柯岁:“…………”
柯岁悄悄跟宫忱说:我觉得他精神有点问题。
宫忱悄悄咽了口口水:所以我一直挺怕他的。
“好,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柯岁拊掌大笑,“实不相瞒,宫忱生前与我有些交情,我此次前来也是想复活他,既然我们目的一致,今后就一起友好合作吧。”
宫忱:我说你精神也有点问题。
柯岁:住嘴!
徐赐安用看垃圾的眼神扫了一眼柯岁:“报上姓名住处,然后滚。”
柯岁松了口气,交代完后指着宫忱问:“那它……”
徐赐安眯了眯眼,伸出一脚,轻轻踩在它的肩膀上,又一推。
“它归我。”他轻描淡写道。
话落,宫忱坠下高空。
柯岁惊愕去抓,抓了个空。
下一秒,数千道紫色剑光追着宫忱的尸体俯冲而下,倾泄如瀑,映在宫忱的瞳孔里。
耳边风声嘶鸣,他听不清徐赐安又跟柯岁说了什么,只能看见徐赐安立于高处,无悲无喜地审视着自己。
他在观察宫忱,到底还有没有生而为人的恐惧。
而宫忱毫无破绽。
他没有灵力,任凭残破的身体像一只坏掉的蝴蝶,无力地坠落。
数个时辰前,人们将他的棺木推下悬崖,棺材里没有风声,只有失重感和无穷无穷的黑暗。
那短暂的数秒,多少令他有些心生惶恐,等到轰然坠地,恶心的眩晕感过后,才感到安稳。
现如今,他再次下坠。
成千上万的紫色剑光绕过他,淹没他,铺在他身后,像千万朵花,载着他缓缓落地。
宫忱仰躺在地上,睁着眼,看到徐赐安衣诀飘飘,不疾不徐地下来。
剑光消散,斑斑点点浮在四周,给徐赐安整个人镀上一层朦胧、柔和的光晕。
宫忱惭愧,但不得不承认——
他生来便很容易对徐赐安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