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桓照夜双眸无限温柔缱绻,望进庄疏庭眼底,右手指腹轻轻抹去她面颊泪珠,声音又低又柔,“先为我束发,可好?”
“嗯。”庄疏庭左手抬起,覆上桓照夜右手手背,面颊微动,略蹭了一蹭贴着面颊的温暖掌心。
桓照夜心尖酥软,似要融化一般,自是不舍得将右手从她面颊移开,便一动不动,由着她。
而庄疏庭记挂着为他上药,未多时,便将右手从他手中抽出,左手握住他右手,带离她面颊,随即解下她发间所缚缎带,攥在手中,下了床榻。
眼见庄疏庭稳稳立于他面前,桓照夜方放下心,背过身去。
庄疏庭微垂首,双手抬起,将他半湿墨发拢在一处,挽成髻,高高束于头顶。
“发已束好,”庄疏庭弯腰打开药匣,“脱衣。”
“嗯。”桓照夜转回身,面向她,抬手解开衣带。
她一手握着药罐,一手拿着粉拂,往桓照夜面前圆凳坐了,默默凝视他。
眼前人眉飞入鬓,一双丹凤清眸贵气疏离,孤高至极,清傲至极,那束发的缎带略有些长,随意飘在耳边,又添几分闲逸。
只是面容苍白,毫无血色,比前几日略消瘦了些。
劲瘦身躯上,新添数道剑痕,有些鲜血已干涸,有些仍淋漓欲滴。
虽从染血素衣已可见伤情严重之一斑,待亲眼瞧见了,庄疏庭尤觉触目惊心。
她眸中湿润,上身前倾,往桓照夜凑去,手下干净利落,稳稳当当,用粉拂蘸了药粉,小心翼翼,轻柔无比,逐一为伤口上药。
上药之时,定然疼痛至极,而桓照夜一声未吭,只紧绷着身躯,额间渗出细汗。
她不由得越发轻柔起来。
一时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桓照夜默默凝视着她,见她全神贯注,将他视如珍宝一般,满心满眼的皆是他,细细为他上药,不禁眸中含笑,唇角勾起。
约摸一炷香后,庄疏庭立起身,绕至他背后。
眸光落在他肩胛,那处有道新伤,约摸五六寸长,可见肉下白骨。
她眼睫轻颤,泪珠夺眶而出,一颗接一颗,顺着面颊滑落。
待上完药,她放下药罐和粉拂,抬手探向他后背,避开新伤,极轻极柔,逐一抚过道道旧痕。
背上的手软腻轻滑,略带一丝凉意,如春日清风无声拂过,桓照夜身子僵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耳尖却染上一抹红晕。
身后传来轻轻叹息:“新伤旧痕,共二十七道。”
桓照夜默了半晌:“孙郎中有家传药方,丹参羊脂膏,早晚敷涂,快则月余,慢则半年,便可恢复如初。”
她说她最爱俊美郎君,她的诸位师兄弟他亦未见全,虽不知他们相貌究竟如何,但只怕无人像他这般,除了面容,无几处好皮肉。
这伤痕,祛了才好。
桓照夜正暗自思忖,忽地停下思绪,转头瞧向她。
待瞧清她在做什么,他双耳一瞬红透,声音又低又哑:“离离!”
手是凉的,唇是温的。
她吻了他!他的伤痕!
庄疏庭双唇从他肩头旧痕移开,轻声回应:“别动。”
她取出药匣中素帛,有条不紊,细致为他包扎。
又拿起药匣旁干净衣袍,逐件为他穿起。
随即解开他头顶束发缎带,墨发如瀑,披散而下。
“明日我为你换药。”庄疏庭柔声低语。
桓照夜转过身,抬手扣往她腰际,将她揽坐在怀中,定定凝视着她。
眼前人面白如玉,清眸湿润,眼周那抹粉晕比素日里明显许多,如春日桃林中盛放的桃花。
她每每落泪,便会如此。
他心疼极了。
苏鸣说对了一半。
昨夜受伤太重,他瞒着她,不光因不愿令她太过担心,还因怕她知晓后并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