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取他性命之后,如何应对皇上、太后诸人,才是难中之难,更该仔细谋划。
庄疏庭刚松了一松的那根弦又绷紧。
见庄疏庭微垂眼眸兀自沉思,桓照夜懒懒倚向椅背,双目微眯,眸中有几丝玩味:“不知桃林的蜜桃,可合王妃口味?”
庄疏庭抬头笑道:“甚合。昨夜我连吃三颗,可惜未多摘几颗带回来。”
桓照夜瞥了一眼庄疏庭左颊笑窝。
本王的王妃,这一大早,你饭都未用,便给本王编了这么一大篇。虽有些许破绽,也勉强圆得过去了。
几成真几成假姑且不论,蜜桃这句定是十成十的出自真心。
“王妃慢用,”桓照夜盛了碗莲藕粥放于庄疏庭面前,随即起身道,“我吩咐妥当之人去桃林。”
桓照夜,你不愧是个角儿。那丫鬟的尸身,昨夜你的人定已收拾干净,此时你倒又演起来了。
庄疏庭面色未改,款款起身行礼:“多谢殿下替我善后。”
桓照夜微微颔首,往外去了。
待桓照夜出了内厅,庄疏庭坐回椅内,闭上双目,长舒一口气。
片刻后睁开双目,往食案看去。
二十余碟各色菜品,其中五六碟桓照夜动了一二筷子,三四碟动了两三筷子,余下的碰都未碰。
哦,还用了半碗莲藕粥。
桓照夜爱吃的,不爱吃的,庄疏庭均一一记下。
不过半盏茶,便瞧见外头桓照夜往内厅走来,庄疏庭忙立起身,迎上前去:“殿下,太后既让我来认认门,我还需逛上一逛,免得下回拜见太后,被她问起最喜欢王府哪处,我却答不上来。”
桓照夜立于内厅门口,瞥了眼食案,他给庄疏庭盛的那碗莲藕粥,一口未少。
桓照夜语气更冷淡了些:“自是该逛上一逛。”随即抬脚便往外走。
庄疏庭直了眼睛,瞧向桓照夜挺直脊背,方才还主动为我盛粥,此时又如此冷淡,简直莫名其妙。
伴君如伴虎。
桓照夜,取下你性命之前,你就是我的君,夫君。
庄疏庭快走两步,语气柔婉极了:“殿下,等等我。”
待他二人走远,内厅房梁上跳下一人,正是桓照夜的护卫之一,薛行。
王府颇大,轩廊厅堂、假山亭榭、藤萝箬竹,诸般物事,样样皆有。
庄疏庭兴致盎然。
桓照夜仍如昨夜从宫中出来那般,不紧不慢辍在庄疏庭身后侧,不远不近,始终离她一步距离。
他冷眼瞧着,庄疏庭喜欢王府乃是出自真心,同喜欢蜜桃一般无二。
逛完王府,已近午时。
“厨房早已备好饭菜,王妃不若用了午食再走。”桓照夜嘴上虽再三挽留,语气却无半点温热。
庄疏庭再四要辞,若不是为了杀那丫鬟,又为探知你喜恶,谁愿意留到此时?
桓照夜幽幽开口:“从皇后到皇太后,皇祖母在位四十三年,只赐过这一回婚。”
朝元百姓眼中,被赐婚,乃是天大的幸事。
皆因朝元历代被赐婚的男女,对对恩爱非常白头共老,恨不能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无一例外。
朝元国鲜有女子完婚前到夫家留宿。
可一旦被赐婚,便又是另一番景象。莫说完婚前留宿夫家,能赐婚当夜便圆房,方是良辰遇吉事,吉上加吉。
但每朝每代,被赐婚的男女实在寥寥无几。
故此,赐婚消息一传出,人人皆改口唤她王妃,而非庄大小姐。
而如今,她却要利用皇太后唯一的赐婚,取她亲皇孙的性命。
庄疏庭怔怔立在原地。
“我命人备车,送你回将军府。”
庄疏庭回神,忙躬身行礼:“多谢殿下。”
王府大门口,桓照夜将庄疏庭送上马车,又派了四名护卫好生跟着。
薛行早候在府门口,面上满是笑意:“殿下可安心了,王妃并无问题,她今日所说跟昨夜所做都对得上。不愧是王妃,第一日到王府,便揪出一枚暗桩。”
桓照夜瞥了眼薛行,懒声道:“那丫鬟易容的面皮却一道被毁。”
“那面皮不能毁掉?”薛行搔搔头,一脸窘然,“殿下,属下愚钝,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