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初中毕业的暑假,他回到江家的第二年。
他的母亲秦女士还在试图假装慈母,故作慷慨贴心地让江星邀请以前的朋友一起吃饭。她亲自来到了吧台,带着她昂贵的珠宝刷了个存在感后,便又急匆匆的去了美容院。
那时的江星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家对他的排斥。
他知道母亲表露出的善意并不是出自于对他的关爱,而只是炫耀……或者说,只是在营造慈母的形象。
彼时的江星尚不清楚缘由。他那时很讨厌江怀瑾,认为是对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可显然母亲更偏爱对方……江星那时委屈又不解,想不通为什么母亲不喜欢自己这个亲生孩子。
但那时他安慰自己,正所谓“养恩大于生恩”,母亲与江怀瑾毕竟多年感情,而且对方还是那么优秀,样样都出色……
江星每一天都焦躁又不安,他心中愤闷,只有害怕遭到厌弃、甚至被赶出去,于是不敢承认自己心里对江怀瑾的嫉妒,又要努力撑着笑脸去讨好江怀瑾,偏偏江怀瑾从不对他稍假辞色,半点兄友弟恭的戏码都不愿意和他演。
扭曲又沉重的情感时刻笼罩在他心头,让他时常感到难以承受。
就像那一天,秦女士走后,他和许久不见的朋友们在一起吃昂贵的日料。朋友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羡慕他浑身名牌,又吱吱喳喳地向他打探豪门生活有多棒……
在众人艳羡的声音中,他一下子就崩溃了。
江星近乎落荒而逃一样冲去了洗手间,在里面大把大把地捧起凉水砸在自己脸上。就那样过了许久,轻微的痛感和无限的冷意令他稍稍平静了下来。
江怀瑾……江星念着这个名字,分不清自己心中对他究竟是厌恶更多,还是向往更多。两股激烈的情感在胸腔里碰撞,让他浑浑噩噩地走出洗手间,跟一个人迎面相撞。
那是一个少年。
少年与他年龄相仿,浑身从上到下都透着矜贵的气息,从发形到服饰无不考究。最重要的是,少年身上有种被财富熏染出的从容感。
那股从容绝非是伪装,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天然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从容,叫人一看就知道少年一定出身优渥,就像是……江怀瑾。
少年比他略高一些,尽管被撞到了却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对他微笑颌首,随后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朝楼上更贵的包间走去。
江星看着那少年,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同时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想成为他。
……
那就是江星和陈寂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在一中见面,他和陈寂一度成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可惜后来……
江星收敛了心绪,牵着傅砚寒的手往他们订的房间走去。
“……江星?还有……傅总?”
一道有些陌生的男声从身传来,江星皱起眉往后望了一眼,瞳孔骤缩!
江星没想到能从这里看到陈寂。还是……这么狼狈的陈寂。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高中开学时,陈寂恰和他分到一个班。
江星向来脸盲,以至于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前几排那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还是陈寂率先回过头,冲他灿然一笑:“真巧啊,又见面了,你叫什么?”
江星瞅了他半天才认出来。
“江星。你呢?”
“江……星?”
江星就听自己的名字在对面俊美的少年口中转了一圈,无端生出几分亲昵感。只是对方语气中似乎还有些疑惑,似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他那时并没有多想,而两人很快就成了朋友。
高中的那三年时间里,他和陈寂一直是很不错的朋友,一是因为对方性格不错、以及江星心里某种隐秘的向往,其次就是……当时一中富家少爷的圈子里,陈寂是唯一跟江怀瑾不太对付的人。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此江星便把陈寂划进了自己势力范围内。
只是……
此刻,面容有些憔悴的青年震惊地望向江星,见他真的回头,却又呐呐的不敢吱声。倒是他身侧的中年男人一副非常惊喜的样子,主动走上来和傅砚寒打招呼:
“真的是傅总,想不到有缘在这里见到傅总,您看能不能赏脸,让我敬您一杯?”
傅砚寒神色淡淡,只略摇头:“抱歉,今天不是应酬。”
说罢,他又握紧了几分江星的手。
"哎哟,瞧我没眼色的,打扰到傅总了,望您见谅。"男人满脸堆笑,见傅砚寒不欲多谈,也不纠缠,和和气气地告辞。
江星还有些出神。
那男人显然不是陈寂家里的长辈,刚才却非常亲近地揽着陈寂的腰,该不会是……
见他还望向陈寂,傅砚寒眉心微拧了片刻,却是温声捏了两下江星的手:
“想和他聊聊吗?"
江星闻言却微愣。傅砚寒还认识陈寂?陈家虽说比江家势力略大,但在傅家面前同样连提鞋都不配。而且……傅砚寒是怎么知道自己和陈寂认识的?
虽然疑惑,江星倒很快说服了自己。傅总可是连他吃饭的口味都能调查出来,更别说这点人际关系了。他点点头,没发现傅砚寒眸色愈加幽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