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塔可不在这儿。”辞盈道。
“那阵外的红塔不是吗?”卫兰歇诧异道。
“朝闻塔常年被覆鞭枝藓,是绿色的。”让尘说。
卫兰歇:“?”
卫兰歇:“???”
辞盈眨了眨眼,看出他的窘迫,莞尔道:“红绿不分也没事!现在改道还来得及,公子返回云梭阵,念一句‘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1)’,便可直达白露峰。”
“就这么简单?”卫兰歇不可置信道。
“就这么简单。”辞盈说。
"姑娘,壮士,大恩不言谢!"卫兰歇狠狠作一揖,欢喜道:“我去也!”
言罢他一头扎进云梭阵,消失在雾气深处。
辞盈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转了转伞柄,震惊道:“天哪,公子他没事吧?他竟然拜咱们俩!真真是要折寿了!”
“拜都拜了,只能受着,大不了改日再拜回去。”让尘拄枪道:“不过我俩也没什么寿命可言就是了。”
“唔!隔了这么久,穿着也不一样,但感觉还是很像的嘛!”辞盈捏着下巴笑。
“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分毫未改。”让尘说。
“还想跟公子多聊一会儿呢,可惜他好像赶时间。”辞盈失落的叹息。
“以后还有机会。”让尘道。
“主人要是知道这个好消息,一定会激动的觉也不睡了。”辞盈道。
“你我都知道的事情,他怎会不知?”让尘道。
“说的也是。”辞盈点头,她转过身,望着这片山头,俏丽灵动的杏眼里倏地降了温。
“主人说人的秉性难改,真是一点也没错,这些东西活着的时候不安分,死了也一样。”
-
雾气散去,真正的白露峰显山露水。
因山顶形似振翅欲飞的白鹭,故取名此,卫兰歇现身便在山巅,倒省了不少脚程,目之所及有一处废弃的试剑台,旁侧有个门户紧闭的院落。
这景色可比刚才阳间多了,卫兰歇长舒了一口气,悬着心落下,低头拍了拍大头醒狮,
“喂,怎么不说话?是羞愧的说不出话来了吗?”他气饱了,索性也不气了,“行了,你都红绿不分了我就让让你呗,我不生你气,怎么还不说话?哑巴啦!”
“不是。”十三幺开口,声音难得的低沉,“我只是想着方才那处地方有点像......”
“什么?我没听清。”卫兰歇道。
“没事,你出来了就好。”十三幺说:“鹤唳亭在哪儿啊?这儿怎么都没什么人啊?”
“不知道,前面有个院子,我去找人问问好了。”卫兰歇说。
他上前轻叩门扉,门朝里错开一条缝,竟没上锁。
卫兰歇隐觉古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下一刻,巨浪涌出!碧波倾覆!冲垮门楣!
百丈高的山巅会出现洪涝之灾堪称荒诞之最!卫兰歇根本无暇吃惊便须臾淹没在湍流之中!半开的院门被冲破!门板随着浪潮奔涌瞬移数十丈坠落山崖!巨浪席卷山头,吞噬试剑台!于西面崖壁处急转直下!
“哗啦啦”
瀑布重重的砸进山腰低谷,激起雷霆之音,引苍松摧折,群鸟惊飞,走兽奔逃!
所有的生灵都在往山外跑,却忽有一只硕大的白鸟振翼飞往山中,它的翅膀雄健如盖,稳稳的迫近瀑布之缘,金色的爪子插入湍急水中!一面上升一面撕开水帘!它在高处抓起一人!抽离水底!不是别人正是差点儿溺毙又差点儿摔死的卫兰歇!他手中握着一柄短箫,眼神雪亮。
他唇抵箫,吹出一串急促的箫音,正是昔日在雁荡山吹奏的那一曲《幽篁里》,白鸟如有所感,飞至山巅,带着他越过那已然浸泡在深水之中的院墙!波涛汹涌,墙中矮的建筑已难再看见,唯有一阁楼尚驻,水潮便是自那阁楼中涌出!
山中本没有江河湖泊,阁楼里发大水更是稀罕,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施法!
“这么大的水怕是什么水系的召唤阵。”十三幺也好半天才顺过气来,惊心道:“这人是不是疯了,等等,这是三彩阁啊!是白宿之女白璇玑的待嫁闺阁!”
卫兰歇颦眉。
他依稀听见这山海浪潮的背后,有一女子在沙哑哼吟。
这曲调卫兰歇识得,是支江南小调。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2)。
曲调凄清低微,没有词,吟腔似人,若尘烟一缕将散了。
“这是要兰艾同焚啊......”卫兰歇喃喃自语。
白鸟鸣叫一声,临风振翅,卫兰歇倏地撒开手乘势落下!
“你又要做什么呀阿还!!”十三幺大呼小叫:“擅闯人家未嫁女的闺房,让白宿知道了你完蛋啦!!”
“哐啷”
卫兰歇一脚踏破阁楼的窗棱,连人带着窗的滚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滚进一道运转的阵法之中,这几天他没少受伤,皮都多少变厚了些,稍稍护着脸便抬起头来。
视野之中,白璇玑一身素缟,攥着撕碎的大红喜服,指尖正缓缓的打完最后一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