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他施法之前都会提前说一声了，但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你……”她抓他真的太紧。“别怕，没事的，不会掉下去。”
“谁怕了！谁怕了嘛！”
“……”闭着眼睛的到底是谁啊？玄商君略一思索，一道蓝光闪过，夜昙就被化成一颗琉璃核桃。随后，顾不得核桃昙的叫嚷，少典有琴继续往深处降去。
夜昙嚷了会儿，忍不住偷摸睁开一只眼。虽然此时从外表来看，她就是完完全全的一颗球儿。“这是……不是，你到底给我变什么了呀！快给我变回来！”核桃昙在人手中扭来扭去。
“稍等。”他们还在下降。
“公主，可以睁眼了。”
“这里到底是哪嘛！”
“极渊之眼。”这里存在着危险的上升诅咒、神秘遗物，及各种各样的奇幻生物。而这奇幻生物中，还有怨虫……想到此，玄商君忍不住微微放慢了脚步。不过，即使有怨虫，也得去。
“这些……都是裂缝啊？”恢复人身的夜昙四处转了圈，摸摸自家下巴，“这些裂缝的那边是什么？”
“观音所言万镜楼台，随心看去，应目而来，即为三千大千世界。如今，你我所处之地，真情匮乏，冰天雪地，只因这些裂缝不断释放的寒冰之炁，与吞噬凌霄殿的那道裂缝共同作用。原本……”玄商君来到一处正往外汩汩冒冰的裂缝前。“此处应有无量石镇压酷寒之炁。怎奈被邪佞盗取。”
“既然如此，那咱们从三千世界里再偷几块不就行了？”不是说每个世界都有什么什么侧影的么，那无量石头肯定也能有的呀！还铁定不会只是一块！
“无量石中有‘情’，方能堵住寒冰裂隙。不过，即使我们补上了……也依旧会被吸干的。因为我们的世界联通着青青世界。”如果不阻断二者的联系，就会一直被虹吸。
“那就再偷嘛。”
“昙儿……”少典有琴无奈。
“嘁~”
“昙儿……”玄商君在极渊探查了半日，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定定看向夜昙，“我先送你离开。”这里的情况远比他预想的严重。
“去哪里？”
“青葵那里。”
“等等……不是……不是你说需要人家的真情的么？”夜昙赶紧扒住人手臂。
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要赶她走了？
“来之前，我已用传音符和释家沟通过了。我封印寒冰的同时，他们也会出手解决青青世界中的小月王。”
“不是，你什么时候联系的？他们怎么就突然又能行动了？”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傻瓜，这玉净瓶本就联通着观音的瓶子。”
“啊？”夜昙的眼珠瞪圆了些。敢情这观音的瓶子还是量产的啊？
“你等一下！”见玄商君抬手就要施法，夜昙再度将他的手臂按下来，“那不是说这里还有诅咒的么？上升的话就会喀喀掉血……”其实她才不怕。可她并不想走。
“放心，方才下落时我已在你身上施了护身咒，你上去，也不会有事。”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她因此事受牵连。
“所以你呢？你留在这里，打算做什么？”
“原本，我以为，你我二人，皆跳出情外，割情舍爱，方能临佛家所言欢喜之地。”不执恐怖、颠倒、梦想，分证法身，相应菩提，欢喜踊跃。
“可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并无意义。”少典有琴开始捏诀，催动手中玉净瓶。不知何时开始，他就不再使用割舍心念之法。不是忘记，而是不愿。
“而且，若如此，我们其实救不了想救之人。”断情绝爱，绝非解决当下困境的良策。只因这情，不能源源不断地生出来。可解决之法的代价太大——他们都得在这里，以己身，充作无量石的替代品，不得自由。
“等一下啊！”眼见玄商君脚下光芒大盛，夜昙也急了，赶紧跑进光圈之中去扯人。
“佛言，发光地，能忍一切外境，不再动心，光明就会驱散一切暗冥。所以，别怕，没事的。”
“我不要你这样！”
“我也不愿。”
无相解脱，是四大皆空，是五蕴皆空。
无愿解脱，是在一切生死法则中愿求脱离造作之念。
空解脱门，是缘起性空，而入涅槃。
他一个都不愿意。本来，自己也并非佛门中人。
可如今，无量光石被击碎，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至少，他留在这里，以身化石，便能最大限度地释放神力，就能保全她，让她始终都是自由之身。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去做无量石？”夜昙一下转过弯来了，“为何……一定要如此啊！他们是不会感激你的！世人都不会感激你的！”
“这众生共业，唯有日边火焰相——无量光石的力量可解。”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把瓶子里的情全倒在这，就已经完成观音的使命了啊！”他们仁至义尽了啊！“不是佛道互助么，难道就都指着你一个人？”
“……昙儿，你忘了吗，月窝村那个送我蒲公英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你也记起来了？”夜昙伸着的手指开始颤抖。
好啊，这演技，真是炉火纯青呢！
“嗯……”方才给玉净瓶施法的时候，他就全记起来了。
昙儿可能也是由于沐浴了这神光，才得以恢复记忆的吧。
“昙儿，你说我为世人掏心掏肺，你又何尝不明白人世间总有些值得的。”
“谁会念你的好啊？”
“千万人可能都不领情，可只要有一人理解，亦是足慰平生了。”
“若一个人都不理解呢？”
“怎会？不是还有你么？”
“去你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跟她在这说笑呢！不过，她不是不理解。他没办法放弃四界，背弃神族的天性。她自己呢？她自己就能毫无顾忌地背叛人族么？也不能。他们都不能。既然说服不了……就只能陪他。
“有琴……你知我为何喜欢你？”
“……为何？”
“在我认识的男子里，你不是长得最好看的。”却是至善的。
“啊？”这是什么展开？不是说喜欢他脸的么？
“从你送我危月燕那夜，我就开始喜欢你。其实，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神仙。现在我也忘不了，你去修补归墟那天。”
“……”这是想通过夸赞来说服自己？
“知道我为何最喜欢辣目么？”
“为何？”不是因为她喜欢粗犷的么？
“在我看来，他最善良。”
“我……”
夜昙轻轻抬手止住神君话头。“现在我最爱你。”
“其实比我强的神仙有很多，昙儿……”
“但我都看不到。可能是你太亮了吧，至少比太阳亮十倍，比月亮亮一百倍。”星辰一族，可真神奇。在她看来，少典宵衣的光是冷的。可他，却是无上的光明。
“你就是我的启明星。”
“昙儿……”神君只觉一股热意从心口升到脑门，不由握紧了娘子的手。“我知你心意，我也是一般。所以，你先回去……”
“反正我不走。”夜昙双手一揣，一屁股黏在地上就不起来了，“我和你一起。”
“可是不必……”
“那我就想待在这里，这极渊之眼并无主人，你无权赶我！”
“……”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一道青光闪过，光芒中出来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夜昙瞪大眼，“青莲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师父和你师父让我给你们带了点法宝。”青莲面无表情地迎接某花的投怀送抱，随手在袋里拿了一个法宝塞人怀里。
夜昙果然不再黏糊了，她忙着研究新宝贝。“那有了它我有琴是不是就不用搁这做石头了？”
“多少有些助益。还有，青青世界的事，你们放心。”青莲又向玄商君点头。“世尊已经出面了。”
“多谢。”
“我这就回转天界。”
“欸？青莲姐姐你不回去古佛那啦？”夜昙的小脑袋凑上来。
“师尊准了一段假。不是要许我高官厚禄么？怎么，反悔了？”
“不是！怎么会呢！马上安排！”终于被她挖墙脚成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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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昙儿，你就回去吧？”因夜昙的帮助和青莲带来的法宝，神君好歹是没有真的以身化石填窟窿，这不还知道朝娘子撒娇呢。
“为何？我知道你觉得在这里我会很无聊，但我不觉得啊！”去天界和一群老神仙扯皮她才要吐呢！
“可是……”眼见娘子就要生气，少典有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哄她：“可是昙儿你看啊，宝儿她需要照顾……”
“她不是没事了么？四界的寒冰都消褪了，青青世界和这里的联系也都切断了，咱家天宫也给救回来了，她还能有什么事！”明明就可以回天上继续优哉游哉当她的小财神，搂钱的，还故意不上去，死皮赖脸地赖在极渊边上。都是学她的，啊呸！说错了，她才没有死皮赖脸哦！她留下来可是为了照顾夫君的呢！
夜昙一直陪着人在极渊中——美其名曰，为了帮人抵挡怨虫的攻击。不然夫君若是一个惊吓，失了手，那可是祸及四界的大——灾——难呀！
听了这理由，玄商君久久无言，最终，这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本来么，他哪能不愿她陪着自己？
苦劝无果，也只能任夜昙姑奶奶去了，毕竟，他现在是堵住冰隙那些无量石的替代品，和个地缚灵一样，不能随便走动。
只是，为何这次青葵公主会成了太子呢？这日，二人仍在闲聊。
“那肯定是老天爷听到了本公主这至情至性之人的请求，所以才让姐姐变成男儿身~”
“你很希望有一位兄长么？”这他倒是从来没听她提过。
“可是因为，若青葵不是公主，而是太子，就能给你更多的庇护？”昙儿她是不是又在为从前之事不安了？自己一直被困在这里……的确不是个事儿，还是得加紧修炼——身外身他本就会，可这会儿需要的是思维共享的分身。
“才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就不告诉你~”
奈何，玄商君的发奋计划总是因为某花的存在而大打折扣。毕竟，娘子在，他就会忍不住想要看她，想和她聊天，想抱抱她什么的嘛……这也是神之常情嘛！更别说娘子还总是在带来的法卷旁夹上话本子，强迫他看。
“你看这个，这个是新出的！”其实是她软硬兼施，逼迫某个宝自掏腰包，去人间买了许多新出的话本来，“你瞧瞧，这故事可感人了呢~”夜昙掏出恶煞手帕2.0（某个宝倾情赠送那块），擦擦眼角笑出的泪花。
“真的？”少典有琴挑眉，终是将信将疑地接过。一目十行。毕竟娘子可是一脸期待地在旁边等着自己的回复呢。又是他连累了她，害她只能待在极渊，陪着自己不得不自由。玄商君内心大大地愧疚。
“……”只是，看罢话本，神君又一次意识到——他被娘子骗了！
这话本根本就不是笑话！反是一段以悲剧收尾的人仙恋。
侯府的小姐一次意外救下了一条受伤的小蛇，实则是龙王的化身。龙王却错认小丫鬟为恩人，化为人形守护小丫鬟，并对她渐生情愫。小丫鬟则懵懵懂懂，再三说明小姐才是龙王的报恩对象。
小丫鬟因身份卑微，被小姐许配给他人。龙王为保护小丫鬟，答应天界条件，放弃与她的感情，并抹去她的记忆。小丫鬟经历三世轮回，每一世都与龙王相遇，但因种种原因无法相守。龙王为救她，再次承受天罚，命不久矣。最后小丫鬟牺牲自己，救了龙王，龙王便打上天去。
“昙儿……”这故事，一看就知道是熟悉天庭的神仙之作！话本里的许多细节都指向了这点！！司命星君的嫌疑很大！！！扣俸禄！！！
“啊？你发现了啊？”夜昙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虽说神仙不能在界下私蓄财产，但要蓄也简单，只要在魍魉城按一定比例换成灵珠就行了，司命也总要赚点外快的嘛。好歹也是她的人嘛，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其实是司命按真实的历劫故事改编的。”
“啊？这……”玄商君顿觉自己手上的话本子有些发烫了。
“不是……真有鱼龙族密谋攻天？！”他可没忘了竹子小仙之事。那疼得刻骨铭心啊。
“……”这是急了。夜昙开心了。“没有啦，放心，这事姐姐已经妥善处理了，苦主并没什么意见。”
“……那就好。”
“那……你要是那条烛龙，该怎么办？”夜昙打开某个宝送来的华丽点心盒子，挑挑拣拣，拈起一块玫瑰酥，递到夫君嘴边。“来~”
“办法……”神君愉快接受娘子投喂的同时，开始思索。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是恩，一边是情，若是他，也难以抉择。多年不看，这司命编的话本子倒是更上一层楼了。
“嘿嘿~”夜昙将话本子一掷。“傀儡术啊，还有分身术轻松搞定啊嘿嘿~笨~”
“……”他方才一心就感慨这对眷侣爱而不得的悲惨遭遇了，完全没往作弊的方向想……也是，换了是他，也会做个替身去报救命恩人的三世情劫。
“那要是当时神识不喜欢我，也会敷衍我了对不对！？”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夜昙公主晴转多云。“亏本公主还豁出性命救你呢，过分！”
“昙儿……不是啊！”怎么就突然到这里了呢？他方才是入定了？到底错过了什么？
就在玄商君第n次为多年前的神识老黄历狡辩一番后，夜昙公主终于见好就收，偃旗息鼓。她捅捅夫君。“有琴~我跟你说哦，我看的时候，就觉得这小丫鬟着实有眼光，若我是她呀，我也最喜欢自家小姐~”
“？”
“先前你不是问我为何想要哥哥么……其实……”夜昙神秘兮兮地凑到人耳边窸窸窣窣地密语一番。“不然我当弟弟也成，那还有他嘲风什么事！”
“啊？”她是认真的么？怪不得寻情时，她对那姐妹恋兄妹恋什么的，如此包容……所以……他的潜在情敌是不是又增多了些？
不对，不是这样的少典有琴，其实她只是在意青葵而已，你别自己吓自己。
正当夫妻俩调情？之际，一个在夜昙听来非常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娘~”
“……”夜昙从屁股底下掏出了正在嗡鸣的溯源镜。“干嘛？”语带嫌弃。
“娘亲我来看看你和爹怎么样，最近清平又做了新的水果塔呢，进宝想带给娘尝尝鲜。”
“切！”一看就知道她什么目的！明明今早才屁颠屁颠来送过食盒的，这会儿居然又来！夜昙不由就呵了口气，拿手弹了弹那面镜子。
见某个宝非常机灵地捂头，配合她的哭嚎演出，不由欣慰无比。
“嘿~不错，演技进步了很多啊，孺子可教。”
“不是啊娘！人家是真的疼！”
“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溯源镜哎，我哪里就能打到你……欸？”
欸欸欸？夜昙将自己的两只爪子翻来覆去地看，刚才那脑瓜崩儿的触感好像真的有哪里和平时不太一样——莫非她真的神功大成了？
“你看看你！”夜昙公主转头就跟夫君显摆开了：“还神族不世出的天才呢~人家我的浊气分身术都已经浑然天成了呢！不像某个人呐……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呢~”她叉着腰，一脸骄傲。
这些日子她一直身先士卒，督促夫君练功的同时自己也没忘了刻苦钻研，才不是只知道看话本什么的呢！她可是掌握四界的女人哦！
“娘，疼~”某个宝还在撒娇。夜昙嫌弃她吵，直接熄了镜面。
“所以呢，咱们玄商神君是不是应该要多努力努力啊？”
“啊？哦。”被娘子率先突破，神君正在反思中——自己最近的确花了过多时间跟娘子傻乐来着。不过……一个家里，有一个人会就可以了吧？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眼光好，娶了顶顶聪明的娘子。
这不用自己努力，一夜速成的感觉……的确是好啊！
“四界之力，还有我这个四界第一聪明人，嗯……我姐姐和我并列第一，我们两朵巨~巨~巨~”夜昙嘴都快撅到天上了，“聪明的神花~咱们这么多人集体的智慧都灌给你了，你要是还不行，那你就是真的很不行哦~”
“……那有劳娘子了，娘子亲自教教为夫可好？”这会儿，神君依旧乐呵呵的。
“切~人家教你的还少呀~”夜昙尾巴，不，花瓣直接上天。“先前都这么教你了，还不是学不会，笨~”点点神君脑袋。“看着哦~”
“好。”某神揽住自家娘子，又亲亲她脑袋。
——————————
“怎么样怎么样，你的功练得怎么样了？”
虽然浊气的功法和清气不一样，但这点阻隔，对玄商君这般天资的神仙来说，实算不上什么。“分身术啊？”玄商君明知故问。“差不多了。就是……”
“就是什么？”
“我想做到万无一失，所以打算过些时日再试。”
“你快点啊！进宝这几天总是寄信来。她还说了，要在上头等到爹爹功成那日。”她是历劫时候王宝钏看多了吧！干脆就给她改名叫少典宝钏算了。
“你说宝儿？她这么说了？！那可不成！这极渊处于北冥，苦寒之地，不行！”自己和昙儿都有仙法傍身，可宝儿还小呢。
“有什么呀？穿着天光绫呢，你别说啊，咱们仨这样聚在一起，还真是三宝呢。”夜昙当然是故意的。她睁开一只眼去偷瞄夫君。“倒也吉祥。那就让她在上头待着呗~”
“……昙儿，你先上去。”被冰块砸到就不好了。
片刻后。
“爹！”少典进宝直接一个冲刺，抱住她爹的腰就不放了。
留下不远处的夜昙还撅着一张小嘴。
“怎么？这就想通了？舍得了？哼！”她就知道，分身术虽然不易，但夫君都会十重金身了，修炼起来也不会是什么大难题。
这不就是很轻松地留了一个分身在极渊处看护么，且意识思维均是相通。
所以之前是不是因为要装可怜博取自己同情才……夜昙忍不住挑眉。
“哼！”某花一转身就飘走了。
“欸，昙儿，你等等我们……”
“抱好你的宝吧，我不理你了！”夜昙捞了捞乾坤袋，“小九咱们走！找姐姐去！还是姐姐对我最好！”
“昙儿……你别生气了嘛！”
“娘~”
玄商君同怀里的宝对视一眼，赶紧踏云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