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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一念·二·彩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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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是玩香玩得起劲。

“一会儿你就按我刚才教你的行动!明白吗”

“欸?我真的不行啊!”神君牵着个和自己一样的垂髫女童,面露苦色。

要他说,干脆直接把那妖怪打一顿算了!

“……”夜昙放下手中活计,转过头盯着人看了会儿。

“哎呦~我有琴怎么这么可爱啊!”她忽的伸手,狠捏了夫君脸颊。

“……”她是妥妥的报复对吧!

“你照着我的样子学就行。”她自是深知夫君心思,只是……

那自己就更想看他窘迫无措了怎么办~

但是……也不能逼得他太过。

夜昙想了想,还是捏了个诀,自己亦变成了小女孩的样子。

于是房间里就只有三个长得一般无二,又梳着同款小揪揪,身着嫩粉裙裳的小女孩。

不过倒是不难分辨。

其中一娃,很快开始各种扭捏作态,各种模仿女童情状,还不时拿脚尖点点另外一娃的屁股。

被踢的面露尴尬神色。

“啊?”

这让他怎么做的来啊!

剩下那真正的三岁稚子兀自咬着手指,看着另外两人咯咯直笑。

“不行,你再来一遍!”趾高气昂的那个又开始发号施令。

于是这场排练一直进行到傍晚时分。

李家的仆人鱼贯而入,开始为小女孩梳妆打扮。

层层彩衣加身,玄商君都忍不住略皱了眉头。

“为何要给我穿这个?”他只能模仿孩子的声音质疑道。

“这是规矩,小姐忍耐一下。”服侍的佣人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将外衣套上去。

“……”就算是有这种规矩,也不至于红的黄的绿的一起穿啊!

神君的眉头越皱越紧。

至于夜昙么……当然是推自家夫君出去应付,自己则抱着真娃娃躲在一边……看好戏~

外间也热闹起来。

夜昙朝着怀里孩子嘘了一声,又在窗纸上挖了个洞,向外看去。

李府内的夜祭开始了。不少妇人裸形,披发,作糜粥一盘,持在手中,乘着暗夜,手舞足蹈。

“……”

其实以往上元节,京里会有女子相扑的游戏表演,昔年,她和慢慢也溜出去看过,并不以为怪。

只是这裸身夜祭的仪式……多少诡异。

盛具奠祭,杀双羊、双猪、双犬,并毛血粪秽,悉陈列于前。

三更行礼,不设灯烛。

李令正率家人拜祷讫。不论男女长幼,皆裸身暗坐,错陈无别。

这是什么道理?

大约是……用人的身体以表达人神关系。

夜昙注意到,屋前的玄商君被打扮好,亦有仆妇去禀了李令。

被洗刷干净的假娃娃被领到床上,侍从便关门退去,剩下女童独自等候“神君”光顾。

“昙儿?”房里一片安静,神君难得心焦,忍不住想说话。

“你在做什么?”

“我在你后头呢”,床幔边冒出大小两颗脑袋。

“孩子如何了?”

“睡了。”

“我……”神君刚想说什么,蓦的觉出有腥臭气息靠近。

“他来了!”

“来了?”夜昙赶紧缩回脑袋,“那你加油!”

她当然没忘记贴心地给人隔空打气。

一阵阴风飘过,“砰”的一声,大门便洞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大团黄色人影。

“……”少典有琴忍不住闭眼。

他倒是从来没穿过这么明黄的衫子。

这妖变得和他一样,品味却是这样差!

感受到对方近到身旁,玄商君更是左躲右闪。

“你躲什么?”黄灿灿的假神君有些奇怪。

平时,那些小娃们看着自己面目可亲,都不怎么害怕,有些胆大的还会跟他玩。

今日这个是怎么了?

那厢,少典有琴已是从床上滑了下来。

只是,他还有些不适应短腿娃娃的身体,加上那些衣服对个娃娃而言委实太重,逃得太急,直接就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

一旁,敛了气息偷窥的夜昙弯下腰,使了吃奶的劲儿,忍了好久才没笑喷。

那厢,神君已是用了最快的速度站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和人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等会儿你!”黄袍郎君已是起身来捉人。

少典有琴扶着花盆喘了一会儿。

小孩子的身体跑起来好累!

他已是在思考要不要直接拿法术砸晕人了。

看得一旁的夜昙直直摇头,最终还是伸手捏诀。

屋里的风灯一下就熄了。

正在神君愣神之际,一只同样软乎乎的手便捏了下来。

“欸?”

还没等他言语,人就被扯了过去。

没办法,小孩子的身体轻么。

灯怎么熄了?

中央的黄袍郎君不由皱起了眉。

但方才没关门……倒也不奇怪。

他捏了个手诀,关了门,又点了灯。

咦?人呢?

黄袍郎君转了身,就见彩衣娃娃坐在床上了,正冲着他咧嘴笑。

“嘿嘿嘿~”

不知为何,黄袍郎总觉得,她的笑声里带着些谄媚与诡异。

“……”不过,这小孩子的心性本也难料,毕竟……吓着了就没用了。

若是心里不顺,血和肉都会发酸!

“你到底怎么了?”他到底还是有些不耐烦。

“你长得那么丑,人家害怕你~”如今的彩衣女娃当然是夜昙。

“嘿嘿嘿~”她笑得一脸刁钻。

没办法,夫君再演下去,这戏还能看么?只能是她自己上了。

还好自己英明,早就涂上了同款香气。

“我还丑啊?”黄袍郎君有些惊讶。

他觉得,玄商君这面皮已算是不赖了。

“听我爹说,你会法术,那不如变个更好的看看?”

“变来变去的,太麻烦。”黄袍郎君挥挥手,在夜昙身边坐下。

他算是知道了,今日是个不省心的。

“那你让人家穿这么多衣服见你,就不麻烦了?”

“这……”他觉得这么穿很好看啊,小孩子么,当然应该穿得鲜艳一些。

“你听话啊,叔叔待会儿给你吃糖。”

说着,黄袍郎便要伸手去抓人。

得赶紧将人带了走。

“啪——”夜昙猛地拍了人手一下。

黄袍郎身上有一股妖精特有的腥气,她自不愿与之靠得太近。

“啊——”黄袍郎君吃痛。

“你好大的手劲儿啊!”

“你……”不由生出几分狐疑来。

小孩的力气有这么大?

“我这是天生的~”夜昙理直气壮。

“你是大人,还是神君呢~这点都受不了?”她相当熟练地露出鄙夷神色。

“行了行了,跟我走吧。”黄袍郎君揉了揉手,也不想再同个娃娃废话,就要挟人驾云遁走。

“等等!”

“又怎么了!”这女娃怎么这么麻烦!

“人家还不想走~”

“你和我走,我家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保你都不想回来了。”

“好吃的好玩的有什么用?你也不管人家心里烦恼!”

“……你烦恼什么?”黄袍郎君有些惊讶。这么小的小鬼居然也会有烦恼?

啧啧……

“我爹早说了,不能和怪叔叔走的!”夜昙鼓起包子脸,故作苦恼。

“我哪里是怪叔叔?我是神仙!”

也不怪他,装神仙装的久了,任谁都会有些飘飘然。

“你整天云来雾去,不知是什么来历?”

“说了你也不知道……我乃玄商神君。”

“玄商神君啊……”

“没错,咱们还是……”黄袍郎君就要拉夜昙的手,却被她的下一句话惊着。

“管你是不是神君,我爹今天请了法师前来降你呢!”

“什么,法师?”黄袍郎君的表情有些惊疑,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我不怕。”

“就是你爹请下九天荡魔祖师来,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他身后可是有那人撑腰呢!

“是吗?”夜昙歪歪头。

“可我爹说了,他今天请的就是……真的玄商神君。”

“!!!”这下黄袍郎君面上的镇定之色再也维持不住。

若这丫头说的是真的……

大事不妙!

他脸色几变,转身欲走。

“欸,你去哪?”夜昙当然不会放人,伸手死死抓住人黄袍,力气之大,把他里头的彩色衫子也拽出来一点。

“……我还有事,日后再来。”对着个小女娃娃,他也没必要解释这么多。

“你是回家吗?那我要跟你一块去!”

“不不不……不方便!”

“我要去你家!你背我一起去~”夜昙扯着人袖子乱晃。

躲在床后的神君多少有些别扭。

但自己又不能将那真娃娃放着不管,直接冲出去……

“怎么?你不会连我这么个孩子都背不动吧?”

“哎呦喂~玄商君你到底行不行啊?”

那厢,夜昙还在拿着全天下男人最在意的问题刺激人。

“行不行关你什么事儿?”果然,黄袍郎也是忍不住的。

逃走途中也没忘记反驳一句。

“当然关我事儿!”夜昙一把掷出手中美人刺,“妖精休走!”

“啊——”黄袍郎挥袖挡下,这才意识到上当。

“你究竟是谁?!”

“你不是玄商君么?那你看看我是谁!”说着,夜昙便解了化身术。

“你是!”这是……谁啊?

黄袍郎当然是只闻天妃之名罢了。

不管是谁,三十六计,走为上。

眼见妖怪就要溜走,神君当即开始催动一早便设下的法阵。

只是念诀到底需要一些时间。

没一会儿的功夫,黄袍郎已是突破户牖,驾上云头。

糟了!这样下去他会逃走,再抓就麻烦了!

夜昙暗道不好,也来不及捡自家美人刺了,索性径直追去。

“妖怪别跑!”

她一边吼一边追,当然没忘记手忙脚乱地摸自家乾坤袋。

胡乱摸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人飞去。

“砰——”的一声脆响,黄袍郎当即跌落云头,倒地不起。

“昙儿你怎么样?”神君才安置好孩子,持着清光剑追出来。

刚才那声响太清脆,他自然担心。

“哎呀我能有什么事嘛,有事的是他啦!”夜昙朝地上人努努嘴。

“……”神君蹲下查探一二。

“昙儿,你用什么砸的呀……”

少典有琴捡起一白森森的圈子。

这是……金刚镯!

这……

玄商君脸部微微抽搐起来。

骨头裂了吗?脑浆子没出来吧?

关键是……那是自己的脸啊!

简直不忍直视好嘛!

“怎么样?”夜昙浑然不觉。

“昙儿?”神君刚想捏诀将妖精捆吧捆吧,手却被娘子摁下。

“交给我吧~”夜昙朝人眨眨眼,“你去抱那女娃娃。”

“……呃……好。”他直觉……不会太妙。

待神君抱着孩子走出来,却见夜昙正在那踢着倒地不起的妖精。

只是他嘴中还被塞了一坨布,身下还多了一摊殷红血迹。

“这……这怎么了?”少典有琴来到夜昙身边。

“有琴你来啦~我已经把他阉了!”这样他就不能再祸祸其他女子了!

“你说什么!?”神君大为震撼。

“我本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但想想还是这么做最好。”夜昙冲人扬了扬金刚镯,灿然一笑,“很快的啦~”

“……”他其实不想知道有多快好嘛!

看着夜昙在那施清洁咒擦拭金刚镯,神君满脸一言难尽。

作为男人,这痛……他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吧。

而且那是他的脸啊!!!

自己就该早早让他现了原形,也不至于这么别扭了!

不管怎么样,这金刚镯是绝对不能要了!

“昙儿你……”少典有琴刚想开口劝说,夜昙却是已经将镯子收回了袋中。

“怎么?”

“……没……没什么。”

也是啊,她向来爱宝贝。这么个好宝贝怎么会放弃。

只是……

玄商君半晌沉默。

之前他还没有实感。

如今,就这么看着一个和自己容颜一般无二的妖精狼狈倒地,到底很奇怪。

就像……

玄商君不由想到一人。

海山……

那个和他长相一样的孩子。

夜昙之前一直和他提这个人。

他的记忆并不能覆盖自竹屋成亲那夜以后发生的所有事。

一千年前的那个自己……也只是在最后的时刻见证了那个悲凉的结局。

————————

翌日一早,县衙外。

夜昙便将浑身脏兮兮的黄袍妖怪往地上一扔。

虽然还是她有琴的脸,虽然他袍子上的黑暗血迹让发生的一切都昭然若揭,虽然夫君也和自己抗议了……

但她必须要当着百姓的面揭穿这一切。

村民们聚集起来,看到自己尊崇的神祇变了副模样后,自然骚动不安。

“仙姑!请救救我吧!”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夜昙眯眸一看,原是那女娃娃的亲爹——李禳。

少典有琴依旧戴着帷帽,眼看县令率了一干家丁逼上前来,便上前几步,将夜昙护在身后。

“到处都在传言我请你除妖……渎神”,李禳满脸土灰,极其狼狈,“我大哥却认为这是家门的奇耻大辱,十分震怒,要赐我自尽!救命啊——”

“呵……这话说的……”夜昙不由冷笑一声,“难道不是你求的我么?”

“我……”李禳委顿在地,嗫喏着,语不成句。

万一他承认以后,这姑娘又不救他,那可如何是好?

“你们不是说玄商君是财神么,你看看……”夜昙哗啦哗啦地扔下从李府大堂拿来的所谓神赐黄金。

“这些是真的金子么?”

不过就是给石头加了点法术而已。

人群一时哗然。

“你们再看看,这根本不是真的神君!是妖精在招摇撞骗!”

夜昙踢了踢地上的妖精,随后少典有琴便捏诀,让那妖怪现了原形——是只犀牛精。

只是,她也没想到……

人群却若加了水的油锅,直接沸腾起来。

“你这女骗子!定是来骗取除妖赏格的!指神为妖,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更凶猛的指责,更激动地挥舞着刀枪棍棒和铁锹……似曾相识。

虽是被她有琴直接念诀缴了械。

“……”神君心情复杂得很。

自古以来,宗教仪式多血腥、暴力和□□。虔诚者六亲不认,甚至会将自己的儿女焚烧成灰献给心中偶像,暴虐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神明的庙里更是满了□□的污秽。

他们不知,那正是神明所厌恶的恶行。

“都住口!”看着骚动的人群,夜昙忍不住大吼道。

“听我说——”

虽然她知道,她有琴并不愿意抛头露面。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试着用新的权威代替旧的。

“此妖冒充神君,罪无可赦。神君闻之,深感心忧。仙姑我呀,就是真神君的侍女,神君他一会儿就来。昨日……”夜昙转头看向县令,“李大人不是祷告了么?”

“……是。”看到玄商君模样的人一下变成了犀牛,李祈也不是傻的……自然觉得不对。

怕真是招摇撞骗也未可知。

但事到如今,自己又如何能够承认被骗呢?

这是多么耻辱的事情,至自己这一县之尊的颜面于何地?

“神君……当真会显圣?”

“你且等着,一时三刻,玄商君便会光降!”说着,夜昙便转身,朝夫君甩了个眼神。

跟我走~

见二人欲走,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等等。”这会儿,是县令主动拦住了人群。

真的神君么……

李祈到底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不敢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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