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届时……你一定不能乱跑。”少典有琴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虽说是绝密,但如果自己晚上带她去的话,她有夜盲症,那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届时就将她留在军营外边,也不算太过违规。
“花儿,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啊?”少典有琴想起了关键问题。
他可以直接去查士兵名册,这样效率也会高得多。
“我记得……他的大名应该是……安诺槃陁。”
那是她以前在宫里胡乱听到过的胡人名字。
“好。”
夜晚时分,少典有琴便带上夜昙,策马来到了附近的军营。
“花儿,你就在这里等我好吗?”
夜昙当然不依了。
“可是……”
她一脸“我就要乱跑”的表情。
“你把我一个人丢这里,人家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人家会害怕的嘛”,她扯着人的袖子,“你带我进去嘛!”
“……”的确,扔下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漂亮姑娘在荒山野岭,他当然也不放心。
可这里……连飞池他都没带。
“那我去向首领求求情吧?若他不同意,你便在此处等我,我会安排几个卫兵保护你。”
“好~”来都来了,夜昙想要顺便连军营里都看了。
“那你快去快去~”
少典有琴便遣了军营守卫前去通禀。
最后,那将军还是给了他一个面子。
毕竟他研制的一些新武器,绘制的一些地图什么,最后都会被他们讨要了去。
“那花儿,你待会要听话,不要随意开口,来……抓着我的手。”
“喔。”
二人来到主账之中。
少典有琴说明来意后,正想带着夜昙一同查看兵士名单,不想却被驻扎此处的将军委婉回绝了。
“殿下,您看可以,但这姑娘……”
“……”少典有琴顺着那名为哈日勒的老将军的视线看向夜昙,“我明白了。”
“花儿,你先去账外等我好吗?”少典有琴递了个烛台给夜昙。
“哼!”夜昙噘嘴。
“将军……”查着名册的同时,为了不让营帐中的气氛太僵,少典有琴难得主动地和人攀谈起来。
“主力为何要调动啊?莫非是前方又有战事?”
“可我听说,汉地的使者很快要来了,我们……”他父汗不会是想要直接把来使都给斩了吧?
“并非如此。”哈日勒摇头,“这次是例行的行军调动罢了,我们是奉了可汗的命令。”
“……是这样……”他们两族若是能够长久的和平下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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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被人赶出来了,那就趁机到处转转好了。
夜昙举着火把,开始向附近挪动脚步。
原来,这军队主力就驻扎在王庭周围。
不过,这好像也合理。
毕竟要拱卫王庭的么!
夜昙四处走来走去。
她是专挑那些黑灯瞎火的帐篷往里头偷看。
想看看粮草,兵器什么的。
身后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夜昙心一凛,赶紧把手上的火把往地上一扔。
“花儿!”看到夜昙好好地站在那里,少典有琴这才松了口气。
他刚出门就发现人又不见了。
“你没事吧?可是吓着了?”他眼看着她火把都掉了。
“我……看不见啦”,夜昙朝着少典有琴的方向晃动着一双手,“人家害怕……呜……”
他怀疑她了吗?
“没事,不怕啊花儿”,少典有琴抱着夜昙哄,“我在呢。”
哎,他早该料到的,她又怎么闲得住。
还好还好,没露馅就好。
“那个,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人在打铁啊?”夜昙蹭了蹭人胸膛。
她方才查探的时候,听到有些营帐中传来打铁的声音。
因为怕被发现,她就没有掀帘子去看,只是远远驻足,听了一会儿。
他们中原之所以在对外战争中屡战屡败,就是因为北国又称为“引弓之国”。
弓矢是他们的主要武器之一,北人擅长骑射。
虽然汉地政府严禁出售武器,对铁器的交易也有数量限制。
但强盛的北国人骁勇善战,在长年的对外战争中,缴获了大量的先进武器,还通过高价走私获得一部分铁器。
他们通过抢夺的方式,得到大量铁制品、铁兵器、铁匠等,从而有了中原的冶铁技术。
她还听说,他们得到了汉地的一种名为“轩辕弓”的武器后,又拿来改良,改出了威力更强大的弓箭。
若真的如少典有琴说的那样,最终两国签订盟约,他们在边关开启贸易,那么北人更可以从边关的正常交易中得到一部分铁器。
到时候……兵强马壮……事态会怎么发展,并不好说。
但是……若是闭关,又会有无数次劫掠。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办法是完美的。
如今这军营,是不是也有铁匠在研制新的武器呢?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了?
“怎么了?”少典有琴摸摸夜昙脑袋。
莫非她是因为好奇打铁,才会乱跑的?
“那个,我刚刚听到了打铁的声音”,夜昙状似无意地提起,“其实,我那哥哥他也是会打铁的。”
“就是你们那个什么……昆仑玄铁打造的刀剑,其实在我们那也卖得很好。”
“你们那个铁矿就只是昆仑山有吗?”
“别的地方还有。”但总体来说,他们这的铁矿非常稀缺。
所以上好的兵器还是很贵。
“怎么,你可是想要些兵刃防身?”
“我是想去看他们打铁啦!”
她是对他们的锻铁术感兴趣啦!
“啊?”
“我就是想啊,既然都到了你们这,不如学个做生意的技巧,到时候嫁人了也能用得上不是?”
“可是你不是要嫁给我的么?”那还学什么打铁呀!
“难道你不打算四处走走?就打算一直待在漠南?”
“而且我听说,继承不了汗位的王子,最终都是要离开王庭的。那咱们到时候肯定是要去游历(玩)的呀,到时候你就靠画画养活我啊?”
“……我会制作兵刃。”
“什么什么?你会啊?”也行啊,反正也一样。
不过……他会的还真是多!
“嗯,我到时候打给你看。”
弓箭、刀剑什么的他都会。
“等我打好了送你。”
“好呀好呀~”夜昙刚想咧嘴笑,又急速变脸。
“呜……那个……我哥哥……”她才想起来还有这茬。
“……那个,花儿,我没找到他的名字,许他是在别的地方服兵役吧?”少典有琴低下头,偷偷观察夜昙的表情。
“不过你别担心,我会继续帮你找他的。”
“这样啊……”夜昙当然是要摆出一副非常失落的样子了。
“……”自己得安慰她。
“要不……我给你吹个笛子吧?”
“你还会吹笛子?”夜昙眨巴眨巴眼,当然还是以瞎子的状态。
“不是那种笛子。你站着别动”,说着,少典有琴走了几步,跳起来摘下路边一棵胡杨树的叶子。
少典有琴将那叶子放上自己唇畔。
“好听~”虽然听不懂,夜昙还是谄媚道。
她莫名觉得,这音色……和他的人一般。
悠扬。
无忧无虑可真好啊……
“为何这样看着我?”放下手中叶片,少典有琴有些疑惑。
她这目光……就像能看清自己似的。
“……就算是瞎子,也会觉得……你真好看的啦~”
也许……他这样的人,本来也不该被卷进来。
“……咳咳……”少典有琴咳嗽两声,以掩饰脸上升起的热度,“那花儿,不如我们再回王庭找人问问看?”建议道,“那里的名册也相对全一些。”
“好~”她忽然就不想再利用他为自己做什么了。
若是真的爱对方,就不该这样利用他。
没什么的,离光夜昙,凭你自己的力量,也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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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了王庭。
让夜昙有些意外的是,没等她把屁股坐热,公主那就派人来请她。
怎么了这是?
难道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当她来到阏氏专属帐篷前,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大王子?
他来这里做什么?
大王子方从公主的帐子里出去,当然也看到了夜昙。
“……”破天荒的,他抬头望了她一眼。
“……”夜昙赶紧低头,做恭敬行礼状。
这人那是什么眼神啊?
他认识自己?
是听说了自己和少典有琴的事?
总不会是因为看上自己了吧?
“公主。”夜昙盯着眼前的公主看,“那个北国的大王子找你?”
“他最近常常来骚扰我。”
“你唤我来,是想让我帮你解决他吗?”夜昙想当然地这么认为。
“花花……”那假公主敛去了所有神情,转而殷勤拉过夜昙的手,“我听说,你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她一脸期待的开口,“如此,我们是不是能够回去了?”
“你急着回去吗?”可是……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把主力的情报送出去欸。
毕竟这情报得来的手段并不高明。
“当然!”假公主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我已经受够了那个可汗了!”
“虽说那可汗还没到五十,但我可是如花似玉的十几岁!”
“再说了,这胡人暴戾得很。我每日都胆战心惊的……”
“那个大王子还成日来我营帐中找我麻烦!”
“公主,我们是一起来的,我说的,你能理解吧?”
“我知道。”夜昙将手拍在她肩上,“放心,我终归是会让他们都消失的。之后我们可以想个法子,让他们父子两个反目的……”
“想法子?你有什么法子?”假公主的表情冷淡下来。
“……那我不还需要点时间想么!”
“公主……当初是你说有办法大破北国军队,我才相信你的。”假公主一把握住了夜昙的手。
“可你都做了什么啊!”
“我……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你再等等我哈!”
夜昙抽出了自己的爪子,向人摆了摆。
“……”假公主咬住了嘴唇。
就连身旁的侍女进来送饭,她都没有发觉。
“公主?用饭了。”
“……”假公主回过神来,“你去跟着她,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啊?”这些小侍女,夜昙早在路上就已经换过了。
故而,她们都不知道公主的身份有异。
“是。”侍女应声而退。
那厢,夜昙开开心心地回营去了,倒是未觉有异。
“你回来啦?”
“你去哪了?”少典有琴已经盯着大帐门口好一会儿了。
简直望眼欲穿。
“刚才公主找我了,怎么了?”
“不是说要学打铁?”没等夜昙反应,少典有琴便牵起她的手。
“要送你的兵器我已经快打好了,想不想去看?”
“好啊好啊!”夜昙乐呵呵地应着。
虽然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不过,和他一起的话,看纯打铁也没关系~
至少,能暂时让自己忘记那些糟心事。
二人便进了另一帐篷中。
“这是……”夜昙瞅了瞅那炉子。
红红的形状……那是一把剑。
“这是我按中原有名的轩辕剑的制式打的。”他想,她应当是不会喜欢草原上常用的那种大弯刀吧?
“这剑好漂亮……”她很喜欢,纤细、灵巧。
话说这里……
好多兵器呀?
“这里是我研制兵器的营帐。”见夜昙神色有疑,少典有琴便主动解释。
“这个弓……”夜昙的眼睛移到墙上一处。
“哦,这个是我常用的。”
“这是你们的制式吗?”
“不算,是我自己想的……你喜欢么?”她那贼兮兮的眼神,他很是熟悉。
“不如就送我,刚好与那剑凑成一对,就叫轩辕弓如何?”
“好。不过你会用么?”
“改日你教我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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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夜昙的烦躁愈演愈烈。
原因无他,就是那假扮公主的宫女一直在找她。
派来进行贸易谈判的使者据说也快来了。
但是自己现在这样,也没途径去联系对方。
到时候万一穿帮……
现场贿赂还来得及么?
还是应该想个办法。
办法、办法……
这日,夜昙终于不耐烦了。
“我不是都和你说了,你再等等我啊!”
“夜昙公主……”
假扮公主的宫女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称呼夜昙,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你说得很是轻巧……”
她们都是一样的人。
凭什么自己要在这里受这份苦?
她倒是好,勾搭上个更年轻,更好看的王子,一下乐不思蜀了。
她本来以为,这夜昙公主……是个灾星,不得已来北国和亲,却也是有一番壮志,应与其他王族子弟有几分不同。
说到底,也是膏粱子弟,一点责任感也无!
自己当初怎么会信了她的花言巧语,还真以为她能凭一己之力,颠覆这一整个王庭?
合该是由她来陪着那老头子!
再说了!谁能忍受一晚上没完没了的折腾!
宫女那没休息够的怨气此时终于大爆发。
“你……”夜昙试图好好和她说话。
“你本就是父皇安排好的……”
因为离光旸一开始觉得她不行,所以还特地安排了个救场的。
最后又觉得她行了,便还是由她来。
当初,她正是许了这替身宫女以钱财,才在送嫁时将她二人的身份互换了。
“而且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想办法的!”
“……想办法?”宫女低下了头。
这么些日子,这个女人究竟想了什么办法?
她怕是天天在和人谈情说爱吧?!
“……对啊!”宫女陡然危险起来的语气让夜昙亦有些警觉。
“你让我再忍忍,是想继续和你那王子甜甜蜜蜜吗?”宫女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嫉恨。
凭什么啊?
自己得去侍奉那个老头,她倒是在那和敌酋的儿子卿卿我我,甜甜蜜蜜。
自己真是错信了她!
连带着……委身仇人这一整件事都显得可笑起来。
只是,事到如今,自怨自艾,追悔莫及,并无用处。
合该主动出击。
“不是的!你能不能相信我啊!”
“我何尝不想信任你?”可是,信任很难。
信任的摧毁倒是异常简单。
所以常言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可是你呢?”
“当初公主对我言及,关河不宁,何以家为?”
“你说你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结果呢?你究竟做了什么?”
“你步步退让,你为了个男人连自己族人的仇,自己受过的苦你都忘记了!”
“你只顾着小情小爱……”何其讽刺。
“那不是小情小爱……”
“哎呀我和你说不明白!”
他给了她从未想过,不敢奢望的爱,以及不会背弃她的信任,她当然眷恋。
所以才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正当光明地去对决。
“你是不是想做什么……”夜昙从那假公主的表情中觉出几分不对劲。
“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做……”
夜昙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对方的表情完全不像是想要放弃的意思。
“你那是在玩火你知不知道?!”
一不小心就会烧身。
“公主,你知道吗,男人总是狂妄的。”
从他狂妄自大的许诺中,她看出了他的意图。
“只要有一点火星,他们就会去争夺、厮杀,就会掀起战争。”
“……什么嘛,他就不是这样的人!”夜昙听着听着,还是忍不住为他辩解。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关心。”
再抬起头时,宫女的眼神中已透着非常明显的阴鸷。
“只是公主,你也尝尝我受着的滋味吧!”
“……什……”夜昙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是。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夜昙公主。”
“来人!把她关起来。”假宫女朝着账外发号施令。
“你敢!”夜昙还没来得及言语威胁,帐外的士兵们便冲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