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不是……更说明他对自己痴心一片?
那自己之前的那些行为……
夜昙为数不多的小良心阵痛了一下。
既然他非要当替身……
自己是不是应该成全他比较好呢?
“那你一定非说自己就是他……要不你晚上来给我讲故事吧?”
她记得没有情非常会讲故事。
而且,常言道,书如其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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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的睡前故事时间,因夜昙忆起了没有情的一些细节,神君被迫讲起了《有情侠影录》。
神君读着故事,一旁的夜昙但凡想起来一点,便会锲而不舍地拆他的台。
“亲的时候,你根本就不会!”
“你和没有情到底谁更会骗人啊!”
“这话本真的好难看!”
“……”神君也是被她埋汰习惯了,只是一脸憋屈,并不反驳什么。
“不过……如果我真的是钱儿,你是没有情,沉渊王后攻来时,你要怎么办?”
“我自会救你。”说到这里,神君好歹恢复了些自信。
“如果你什么都不会呢?如果你打不过他呢?”
“既救不了你……便和你一起死。”
“你都不替我报仇吗?”夜昙有点惊讶。
所以……他还是更爱自己些。
……也是啊。
就像金乌那会儿,他也没替自己报仇。
离光夜昙,你到底是在奢望些什么啊?
他愿意做替身,许也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我……”可是他都救不了她,估计也没法替她报仇了。
倒不如随她一起,也好过无望的等待。
“你说的这些……这些!都是真的吗?”夜昙挑起眉。
她不记得《有情侠影录》的具体内容了,没法印证。
又觉这故事内容太扯。
加上对他方才的回答也不满意。
“……”
她还是不信自己。
“公主,你……从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不信我,那何必缠着我讲这些事呢?”从她说出“替身”的那时刻起,他心头的苦涩便越积越多。
夜昙对神识的感情,他当然是明白的。
自己永远也比不上他们。
“我……我就当故事听!怎么不行吗?”夜昙尽量保持了理直气壮的语气,掩饰心虚。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他啊!”少典有琴的声音陡然升高。
他是真的不知要如何才能让她相信了。
“你……生气了?”夜昙抱住腿,往床后缩了缩。
“没有。”神君苦笑。
“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用恶意揣测我。”
他又能如何?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欲求一个不爱自己之人的心,是这么的难。
过去,她总将心意说的明明白白的,他是被动接受的那方。
甚至还拿这事开过她玩笑。
如今这般,大抵也是报应吧。
“那你是在怪我咯?”
“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失忆的?”
拿捏对方,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的关键之一就是让对方内疚。
就算是失忆了,离光夜昙还是本能地知道一些小技巧。
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对方身上,自己扮演受害者。
简而言之,即使自己错了,那也都是别人的错,要让对方愧疚。
但……前提是对方是一个好人。
他到底是不是好人呢?
或许,他只是演技极好罢了。
“况且之前,你是怎么对我的,你都忘记了?”
“你到底有没有打过我?有没有嫌弃过我?有没有用剑指着我?有没有强迫我和你……啊?”
“……”是,她没有冤枉他。光是寻神识那会儿,他欠她的,便已还不清了。
他不说话了!
果真奏效了!
夜昙心里暗喜。
看来,自己赌对了?
会把别人的错都归咎于己身……如果他真的是这样的神……
有道是……君子欺之以方,也不能怪她爱欺负他了。
“对不起……”
“你知道就好!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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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公主。”昨夜不欢而散后,少典有琴一个人回房,直坐到快天亮时才回过神来。
“怎么?”
“这个送你。”神君递给夜昙一件紫色衣服。
想好了让她安心的方法后,他特意做了这个,又一大早等在人房门口。
“穿上的话,任谁也碰不了你。”包括他自己在内。
“穿上的话可以防止咳咳……坏人。”这衣服的功能,大概是冰清玉洁带的翻版。
但只要对方没有坏心,便不会发作。
经过昨天,少典有琴意识到一件事——夜昙对自己的成见,并不是空穴来风。
她指责自己的那些事,每一件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而那些,正是他该弥补的地方。
“那我可得试试!”有礼物不收是傻子!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个啊?”夜昙看看手上的衣服,又看看眼前人,多少有些疑惑。
“我希望公主你能相信,我不是坏人。”神君的语气中满是恳切。
“之前……大约是我误会你了。”夜昙将衣服披在肩上,原地转了个圈儿。
“还有这个。”神君将收着的美人刺手镯也给人套上了。
最近他总觉得,屋子外有些陌生气息,像是什么神兽出没。夜昙又爱乱跑,他只能给她上装备。
不过,若真有无害的神兽,倒也能帮孩子解解闷不是?
“昙儿?”见夜昙正心情极美地摸着手上镯子,神君当然想趁机和娘子套套近乎。
“干嘛?”
“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和我)”
“不要!”
她是浊花,又不需要太阳!
况且,如果一朵花内心充满存在感,才不会有被注视的需求!
夜昙握拳,有些愤愤。
“真的不去?”
“我看到有……”神君凑到夜昙跟前,耳语几句。
“真的?”
“要不去找找?”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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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夜昙在木屋外不远处遇到的是昆仑的草木精灵。
后来她就经常一个人出去,找另外的花谈话,或者玩。
神君见那花精并没有危害,也没阻拦什么。
“少典空心哇啊——”
挂在枝丫上探头探脑顺便还晃着脚的夜昙一不小心就掉下树来。
“昙儿!”所幸,她被赶到的神君接了个满怀。
“地脉紫芝?!”
夜昙身边的小花精也探出了半个身子。
“你没事吧?”
“这位道友,她没事。”神君朝着夜昙的新朋友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我先带她回家了。”
“欸!天还早呢!”怀里的某花开始抗议。
她还没玩够呢!
奈何神君就是不松手。
“那小黄花,我明天再来看你啊!”夜昙只能冲着树上的朋友狂挥手。
她给人取绰号就是潦草得这么行云流水。
神君抱着人走出一段,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昙儿,你不会把我们的事(龃龉)都和她说了吧?”
毕竟她交朋友还挺奔放的。
把自己当琴姐姐那会儿就口无遮拦,什么都说。
“我都说了啊!”某花一脸无所谓,“包括你那晚怎么欺负我的!”她受了那么大委屈,当然是逢人就诉,难不成还憋着?忍着?
“什么!?”神君本来也就是猜猜,没想到噩耗来得这么突然。
“你还真说了啊?!”
她能交上新朋友,他也为她高兴。
可是……
这也不代表他愿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夫妻二人的隐私啊!
“我看你真身可能是朵喇叭花!”神君忍不住点点夜昙脑袋。
“以后不可再随便向他人透露你我二人之事,知道吗?”
“唔……”夜昙摸摸额头,“你才喇叭花!你全家都是喇叭花!哼!”
不过……好像她自己也有点不对?
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说嘛!
“就说就说!就要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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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
“这个……不好吃!”夜昙把手边的碗一推,开始生闷气。
她心情不好,自然也没胃口。
“欸,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加个菜,你想些吃什么?”
“你不准走!本姑娘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夜昙开始阴阳怪气。
“而且你怎么能走,我还要留着你试毒呢!”
“昙儿……”这是怎么了,这几日他觉得,二人的关系已开始缓和,可她怎么又开始对自己横眉怒目了?
“你坐着!我……算了,你去做吧!我想吃糖醋鱼!”夜昙灵机一动。
这许是个支开他的好机会。
“好,你等我。”
待神君端着新做好的菜回来时,夜昙正在桌前把玩着什么。
表情莫测。
“昙儿?你在玩什么?这个……”少典有琴定睛一看,眼皮一跳。
“这个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就是那天那个香对不对!?”本来小黄花说的,她还将信将疑……没想到,竟是真的!
“还从哪里得来的!就在你房间的柜子里摆着!”她趁着他做糖醋鱼那功夫去他房里摸了一圈。
“好长一条呢!”
“说!你储备这么多合欢香……是不是谋算着要和我……”夜昙紧紧捂住自己胸口,“你说啊!”
“昙儿我真的没有……”这香究竟如何会在他房内?
莫非又是嘲风那家伙偷摸放的?
“没话说了?果然我之前就没冤枉你!”
“昙儿,这香,能让我看看吗?”
“干嘛,你想销毁证据?”
“不是,这香真不是我的,我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给你看就给你看!”她不信他还能找到借口。
“这香……”少典有琴将手中香块翻来覆去了会儿,终于发现了些许异样。
“怎么?”
“有花香,你闻闻。”
“???”
——————————
不多时,玄商君就沿着多出来的花香找到了罪魁——黄花精灵。
“没错!就是我找出来放你房间的!”小黄花胸无城府的,没聊几下就自爆了。
“你……”夜昙有些傻眼。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玄商君很疑惑。
他都没跟这花精说过几句话,对方为何要与自己过不去呢?
难道自己真的到了路人都嫌的地步了?
“我们昆仑怎么能允许外人进入!”
“地脉紫芝怎么能嫁你!”
“昆仑的花就只能待在昆仑!”
“还有你地脉紫芝!你既嫁了他,就别赖在我们昆仑了!”
“……”被嫌弃的神君。
“……”被连坐的夜昙。
“怎么你们昆仑还有地域歧视的啊?!而且……谁稀罕待在你们这破地方!”夜昙气得跺脚。
她可是被昆仑害苦了好嘛!
“而且你什么时候潜入我们房间的……喔,是我请你来我家吃饭那次?!”
“讨厌讨厌!”小黄花向两人做起了难看的鬼脸。
“你们俩还是早些滚出昆仑吧!”
“……”夜昙的目光逡巡于眼前二人。
她发现了。
她可能就是没有什么交朋友的命。
夜昙咬了咬唇,拔腿就走。
“昙儿你等一下!”
神君追上去。
“对不起……是我让你失去了一个朋友,但我可以去和她聊聊……”
“算了!”夜昙状似无意地摆摆手,“我这人不需要朋友!”
“不是的,以前你有许多好友的。慢慢、帝岚绝他们都是你的朋友,等我们出去……”
“我不需要!”她记不得,便索性不要了。
“昙儿,我想好怎么补偿你了。”
话音刚落,一阵清光闪过,鲜红瞬间涌出。
“欸……你疯了啊!”
夜昙冲上去捂住少典有琴手上伤口,愣了一会儿,又一把将人的手甩开。
“……”
“你要用自残的方法逼人原谅你吗?”
“你好可怕啊!”
“可是我……”过去的伤害,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弥补了。
“就算你自杀,我也不会原谅的!哼!”
她才不会为这种极端手段所胁呢!
“不过……”夜昙又探头看了看人伤口,话锋一转,“这次是我错怪你了……算……扯平了。”
“昙儿,你……”神君的眼中闪出光芒。
“干嘛!只是扯平喔!”
“那不是一样嘛?”
“才不一样!”原谅和扯平,怎么能混为一谈嘛!
“可是昙儿……”
玄商君对于自己重视的人与事,总是很执着。
他牵起夜昙的手。
“我是真心想要弥补我的过错。”
“呀!好痛啊!”
“对不起对不起!”带着清气的血流到了夜昙手腕上,吓得神君赶紧放开人。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什么都可以……”
“你若疑我,尽管来问我便好,不要不理我。”
“真的?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这样吧昙儿,我再给你制作一款香……就和……就和沉渊的功能相反,你看好不好?”
“想得美啊你!”夜昙一把将人推开。
“那你说要我如何嘛……”
“除非……”夜昙眼珠一转,朝人招招手。
她踮着脚开始在夫君耳边叽里咕噜,“你就……”
“啊?这个真的不行啊!”
对着自己的脸他真的接受不了。
“切!果然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昙儿,不如咱们快些回去吃糖醋鱼可好?”
“哼!”夜昙哼哼唧唧的,然心里到底想着那条喷香的糖醋鱼,便也半推半就地任人拉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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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昙儿你去哪儿?”就在神君弯腰收拾碗筷的当口,他瞥见夜昙又大摇大摆地往门边闯。
“哎呀人家就是想出去嘛!”
“可这里都是雪,真的没什么可看的呀……”
“没什么好看的……那你干嘛每天都出去呀?”夜昙不依不饶,“你瞒着我偷偷搞什么鬼呢啊?还求我原谅你……嘴里没一句真话!”
“我没有瞒你,我就是在昆仑玄洞那里修补结界。”
神君停下手中动作,来到夜昙面前。
“待会儿我也要去……”
“那我一会儿也要去看!”所以他时不时不见踪影,就是要去补什么结界?
“那地方很危险的。”一会儿他就要出门,还得先说服她好好看家,“一不小心就又会如天降流星那夜,被砸得满头包了,所以昙儿,你乖乖待在家里好不好?”
“……既然你这么不放心,你可以不让我出去啊!”
“不能这样的……你……是自由的。”
“……说的比唱的好听!哼!”夜昙噘嘴。
“……”
等少典有琴出门时,某花便如同跟屁虫一样黏上了他。
“昙儿……”
“我要跟你去!”
“昙儿,快回家,听话。”
“不嘛,人家就要去——”
“昙儿……你这么大声小心引来雪崩。”
“有没有人呐——这里有神又在欺负花了!快来评评理呐——”
“别喊……”神君赶紧捂住她嘴,“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的。”
这屋子附近现在就他们两个。
“那人家就喊破喉咙!”
某花一脸小人得志。
她不信他只会看着。
“我要去——”
“那……我去安排。但你得保证到时候不乱跑,一直跟着我。”
“嗯嗯~”花式点头,随后她便蹦跳着想回家,却被少典有琴一把拉住手。
“啊……”夜昙身子一转,便扑向人怀中。
“还有……”神君拢着她。
“还有什么啊?”条件怎么这么多!
“抱一下。”少典有琴紧紧拥住夜昙,将头埋在她脖颈处,深吸一口气。
夜昙等了一会儿,便开始推他。
“干嘛要抱人家啦!明明之前对人家这么——这么——坏——的!哼!”
“昙儿……”神君不愿意放手。
“再抱一会嘛!”
“不行!”夜昙开始敲他背。
气鼓鼓的。
“没有了!”
“欸?”
“你自己说‘抱一下’,那就只能抱一下的呀!”
本来就是嘛!“一下”哪能这么长的!
“……”
“你又说话不算话!”
夜昙噘嘴。
“对不起……我只是……想抱抱你……对不起……”
神君喃喃着,将人放开。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望着白衣的背影在冰原上远去,夜昙有些怔楞。
他的眼神,总觉得似曾相识。
不知怎的,夜昙脑中突然浮起了个粉色的人影。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是在嘴硬。
她那不争气的身子早就投降了。
打一开始,自己根本不排斥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