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夜昙躺上床,赌气地阖上了帐幔。
“……”这才傍晚,居然晚饭都不吃了。
夜昙兀自在那睡觉,根本不搭理人。
最终,对饥饿已有所体会的玄商君还是去了御膳房一趟。
不仅是去拿夜昙的晚饭,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
“公主,起来用膳了。”
床那边还是没给一个反应。
不应该呀,他还特地拿了些香气扑鼻的菜来。
不会是睡着了吧?
玄商君走过去,抬手轻轻撩起了紫色的帐幔。
“公主?”
只见夜昙紧闭着双眼,额头上都是汗。
“公主,你怎么了?”他直接搭上她手腕。
“哎呀……肚子疼……”夜昙甩开少典有琴的手,有气无力道,“别碰我……”
肚子胀得很难受。
她这也……太倒霉了吧!
“……???”她被打了几下,不是应该屁股疼吗?
玄商君很是疑惑,视线下移到夜昙公主那受了几杖的屁股。
不看还好,一看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白色的衬裙上都是血。
“他们下手居然这么重!”之前见她行走自如,他也没往那方面想。
后来青葵公主应是还替她检查过,难道是……疏漏了?
奇怪,不应该啊?
可伤在这里,他也不好上药啊。
而且这会儿小姑娘还在和自己赌气,他说什么都不理。
“公主,你等我一下。”
玄商君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去了日晞宫请青葵。
“你说什么!”青葵刚刚结束了一门功课,坐到桌边准备吃饭,就觉得腹部一阵绞痛。
她原以为是自己的身体不适。
“青葵公主,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夜昙公主她都听不进去……”一向光明磊落的玄商君这会儿倒也是告起小状来了。
“不如您去看看她?”
“知道了”,说着,青葵又吩咐手下的侍从去准备药箱。
“小玄子”,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开,“昙儿她脾气不太好,可她的心是好的,这点你想必也知道。”
“昙儿不懂事,你年长她几岁,还要你多费心照顾。若她有冒犯你的地方,望你看在青葵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太多。”说着,她起身向人行礼。
“青葵公主言重了。”玄商君立刻拱手回礼。
“夜昙公主并无不妥,只是……还在生气。”
“是这样……”青葵沉吟。
“……那青葵公主,我先回去了。”少典有琴还是不放心夜昙一个人在殿里。
“等等小玄子”,青葵制止了他,“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先去劝劝她。”
“……好。”玄商君想想夜昙伤的地方,也觉得自己若在,不是很方便。
“走,去朝露殿。”青葵吩咐了身边的侍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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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殿。
“姐姐……”夜昙拉住青葵的手,却不起来。
“这血……”青葵看了床单上的血,心里已有了判断。
果然如同自己猜想的那样。
方才那疼痛就和她来癸水时一样。
“昙儿,你不起来,可是害羞啊?”青葵故意打趣在床上挺尸摆烂的夜昙。
“才……才没有!”不出所料,夜昙极力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害羞!”
“那你起来,姐姐教你怎么用月事带,好吗?”
“哎呀”,夜昙一把夺过青葵手里的白色绸带,“我知道怎么用的啦!”
一瘸一拐地往官房走去。
不多时,换好裤子的夜昙别别扭扭地回来。
她总觉得垫上那个劳什子玩意走路很奇怪。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青葵朝夜昙伸出手,后者非常乖觉地牵了上去,挤到青葵身边靠着。
“昙儿,你要记住,这个时候一定要注意保暖”,青葵摸了摸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
之前她还被冷水浇了,更是要注意。
“喔。”
“昙儿,你已经长大了,不可再如此任性。也不可和之前一样,与那些外男走得过近,知道吗?”青葵见夜昙不以为意的样子,忍不住唠叨,“来了癸水,就可以……为人母……礼不可废……”
“生孩子,然后早死啊?
“……”青葵被呛得说不出话。
“喔我知道了!是姐姐你等不及要去神族生孩子了吧!”夜昙嘴上向来没把门的。
“昙儿你!”青葵面上一片通红,“胡说什么呀!”
“哼!”夜昙别过头。
她才不要像母后那样呢!
她还想要好好过把做沉渊女主人的瘾呢!
“好了昙儿,别闹了……听我说,来癸水时,我们会比平日容易生气,所以你要记得控制一下脾气。”青葵意有所指。
“我本来就容易生气!”夜昙拒不承认。
控制不了!
她就这暴脾气!
“你可是还在生小玄子的气?”青葵开始说情。
“经过这一次,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是真心为你着想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相信他啊!哼!”夜昙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就算是亲人间,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啊!
何况她和他,就是主仆关系,哪有什么真心不真心的!
“昙儿,若你不尝试去接受别人,那这朝露殿就会永远只你一人,不是吗?”
青葵自是明白夜昙的心。
“你其实都明白的,对吗?”
“我……只是……”觉得他们不值得。
她平时总说自己不相信男人和爱情,也不相信女人和友谊。
但……有那么几个人,她还是相信的。
至于这个小玄子么……
是青葵做的保。
他虽然只是个内侍,却和她讨厌的那些男子都不一样。
也不像别人那般奴颜婢膝,还是对她胃口的。
“其实小玄子,他和兽界少主,和慢慢都是一样的。”青葵依旧不厌其烦地劝。
“好了啦!那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让他继续留在这好了!”夜昙的脑袋滑倒青葵膝盖上。
“这才乖~”青葵顺势摸她毛绒绒的脑袋。
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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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走后不久,玄商君就回了朝露殿。
“公主,你……好好休息吧。”他从青葵那里听说了情况,现在觉得……
更尴尬了!
说着,少典有琴就要走。
“等一下!”夜昙卷了被子,坐在床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
夜昙回忆了一下自己和青葵说话时候的语气。
“?公主有何吩咐?”
“你别走嘛~”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先抖了一下。
玄商君也愣住了。
要不是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出毛病。
夜昙一阵恶寒。
不行不行,太嗲了!
“去哪儿啊你!”
“没本公主的命令,你不准走!”
学撒娇失败的夜昙公主又和往常一样颐指气使。
“过来!”
“……”考虑到夜昙的身体情况,还有她特意递过来的台阶,玄商君决定展现出一个成年人应有的成熟。
他走到床边蹲下,“公主?”
“坐下。”夜昙朝着床沿努了努嘴,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瓶子。
这就是她下午捂着屁股去问帝岚绝讨要来的金疮药。
“衣服脱了我看看!”
其实内侍们打的是背,夜昙之所以会被打伤屁股,是因为她着急忙慌,趴着的位子不太对。
“……多谢公主,我一会儿自己上点药就行了。”他根本没什么事,再说男女授受不亲,哪能让她看!
“自己来……你是有三头六臂吗?”某人又开始大声威胁,“再不脱我扒了喔!”
“我自己来!”玄商君赶紧谢绝,“自己来!”
这小公主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玄商君解下腰带,但并未把外衣都脱了,只是松开了系带。
他又不是真的内侍,怎么好这样失礼。
“你这算是……香肩半露吗?”夜昙当然没忘记嘲讽他几句,随后,她旋开了盒盖,用手指挖了一大块金疮药,将自己的身子往床里转了半圈,另一只手去拉少典有琴的衣领,预备给他的后背上药。
“咦?你伤哪儿了?”夜昙揉揉眼睛。
莫非她眼睛也出问题了?
“公主,其实我是……”玄商君刚想说自己有内功护体,根本没伤。
夜昙的指尖和药膏已先一步按上他的肩头,瞬间,那冰凉的触感激得他身体一震。
随后,他就觉得背上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夜昙只觉得自己唇上冰冰凉凉的。
“呸呸呸……”
她好像还不小心吃进去一点金疮药。
好辣!
“不准动!”
“……”
“好了!”夜昙在虚无的伤口上涂完了药,又将那瓶子塞到少典有琴手上,“之后你自己涂!”
这其实就是在表达和解,玄商君自然明白。
“多谢公主。”少典有琴接过瓶子,指尖在瓶身上摸过一圈。
他们都还是习惯这种命令来命令去的语气。
“公主,你……还想报仇吗?”
“当然!”
“……”
“你刚来这里,可能不知道这宫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夜昙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能平静的说话。
“宫里什么都会发生。”
为了挣脱牢笼,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可还是没有用。
厄运,就如拨不开的浓雾,笼罩着她。
“他们欺压的对象,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就连青葵,都有人敢嘲笑。
“那些耻辱,有志气的人是不会忘记的!”
她要是不靠自己争取。那冷宫里的女子,大约就是她的下场。
“可是公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可以等以后……”
“若是当时不在意,不生气,久而久之,就会真的忘记。”夜昙的手摸到枕头底下。
那里还放着她后来捡回的“面具”。
“你知道吗,仇恨多了以后,那些发不出的怒,很容易就会记不清的。”所以她都是当场就报复回来。
“等我报复完他们以后,我就可以忘记了。”
“可报复……也许不会很顺利,你也不一定会开心,不是吗?”
“那又如何?至多万劫不复,我才不怕!”
一路上她受过的难还不够吗?何惧之有?
“……”
她的志气,他佩服。
她的勇气,他自己,怕也不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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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该起床了。”寝宫的门被推开。
“干嘛!”她肚子疼,根本懒得起来好不好!
“一大早又来管我?”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信不信本公主这就把你赶走!”
这都快中午了。
“嘶……”玄商君沉吟片刻,突然捂着肩坐下来,表情显得很痛苦。
“你怎么了?”夜昙的眼睛向来很尖,何况她早就隔着帐子在注意玄商君的一举一动。
“伤口……裂开了。”玄商君装模做样地弯下腰。
为了哄夜昙公主起床,他也算绞尽脑汁了。
夜昙撩开帐子,开始穿鞋。
“我看看!”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夜真的看走了眼。
玄商君赶紧躲开夜昙的手。
……这么灵活的吗?
而且衣服上也没有染血。
“你故意的啊!”夜昙将人一推。
不好,她生气了!
玄商君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玩意儿。
“好啊小玄子,胆肥了啊你!”夜昙气呼呼地坐下,“竟敢欺瞒本公主了!是不是皮痒了啊!”
“喂!你干嘛呢!本公主和你说话呢!”
“送你的。”玄商君将手里的木刻人偶递了出去。
“这是……”
那夜,等她回宫之时,他闲来无事,就借了夜昙桌上的工具刻了个木头小人。
之后就兵荒马乱的,直到昨夜回房才想起来。
“公主要是还生我的气,不如就锤它几下?”
“你让我把它当你啊?”夜昙接过人偶。
她将这个礼物理解为对方在向自己表示知错了。
“幼稚!”夜昙朝人“哼”了声,顺手弹了弹不倒翁木偶的脑门。
“就这……这!这就想让本公主消气啊?”她的眼珠转过几圈,“告诉你,这根本不够!”
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出气的方法!
“你坐这!”
“今天你必须让本公主出了这口气!不然本公主日后有个三长两短的……就都是你的问题!”
“做什么啊?”面对蛮不讲理的夜昙公主,玄商君只能顺从。
“你当奴隶,我当主子!你必须对我言听计从!知道嘛!”
“……”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翻篇。
于是,离光夜昙主导的第一出戏剧就此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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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夜昙咬了口桂花糕。
演了一天的戏,她早饿了!
“公主,你慢点。”
“好好吃!哎呀,怎么就剩这么点了啦!”
“咳……”这糕他也吃了些,“那下次我多拿些。”
反正宫里的东西都是她们家的,不算偷。
日子久了,玄商君的观念已有些许变化。
“……算了,本公主……也不是很饿。”朝露殿吃的有固定的配置,这点心可不算在内。
她可不想他因为这种事情被抓住,到时候又吃一顿板子。
“公主,你真的不饿吗?”玄商君眼中带着怀疑。
毕竟夜昙公主之前胃口就很大。
“不!”夜昙继续嘴硬。
“公主”,玄商君无情地揭穿了她,“我听到你的肚子在叫。”
说着,他还轻轻指了指她肚子的方向。
这下夜昙也说不出狡辩的话了。
“可是,万一你被抓住了……”
“大不了就再挨一顿板子好了。”反正和她在一起,挨打是少不了了。
“……”除了姐姐,在这宫里,倒是真的没什么人再把她放在心上。
“……你哭什么啊?真的那么饿吗?”
“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拿。”
“哇啊——”夜昙哭得更大声了。
她之前看过嬷嬷的书,这种时间女子就是比较容易感动啦!
都怪月事!
“那是肚子疼?”那厢,玄商君还在猜女孩心思。
“哇啊——”
“要不……再喝点红糖水?”玄商君也不知道如何劝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只好递上一杯青葵特调的红糖水。
“呜……”尽管不喜欢喝,夜昙还是接过然后一口闷了。
翌日。
夜昙还是抱着肚子,卧床不起。
“怎么了,红糖水喝了还是不管用吗?”
“不……不是”,根据过往的经验,夜昙感觉自己可能吃错什么东西了,“我肚子好疼……”
奇怪,按理说也不该疼这么多天啊。
“手给我。”玄商君的指尖搭上了夜昙的手腕。
“这是……中毒。”
“……”夜昙甚至翻了个白眼。
莫名其妙的刺客,今年可能特别多。
此时,正在学堂上课的青葵也感觉到了莫名的痛感,跟钝刀子割肉似的。
下学后,她没有回日晞宫,而是来了朝露殿。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昨日她只喝了红糖水,吃了些桂花糕。”玄商君表示,桂花糕自己也吃了点。
“那红糖水还有吗?”还有的话,倒是还能够去验一验。
“……没。”她都一口闷了。
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帮人又来报复我?”夜昙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他们最可疑。
“真是太过分了!”这下,连脾气最好的青葵都拍了桌子。
“我一定要再向父皇禀奏!”
“青葵公主,依我看……”玄商君对离光旸能主持公道这事也不抱希望了。
先前,考虑到操纵星辰需要不少法力,他又没有身份,只能寄希望于让青葵影响暾帝。
可事实证明,以离光赤瑶为代表的神权是不可动摇的。
看来最终,这事还是只能以私刑了结。
是的,最后,玄商君还是带夜昙去将那些贵胄子弟都狠揍了一顿。
夜昙公主给他的仇人们都加了一回官。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今,她终于可以把那纸面具烧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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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殿。
“公主,你去哪儿了?”玄商君坐在书桌前一整天,看见夜昙回来了,才舍得抬头。
“你来看看。”
“这些是什么?”
“机关。”
不仅是为了防刺客,他其实早就想试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