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神,也没有办法谁都救吧?
看着眼前惨厉的景象,她不觉得他们还能够将他救回来。
而且,她可没那么高尚,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为别人牺牲。
“你已经尽力了!啊!”
“昙儿,你先放开我!”少典有琴刚一开口,唇边便有鲜血流下来。
“听话。”
“……”闻言,夜昙默默抽回手。
她发现了,他身上多出的那些黑色的东西好像会传染。
她明明只是碰了他一下,手上便传来了如针刺一般的疼痛之感。
可是,她根本没有碰他脖子呀!
这样说来的话……
难道说他身上也有那些黑影,只是自己没看到罢了?
怎么办?她要怎样才能阻止他?
夜昙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显然,普通的劝解什么的,他根本就不会听。
那……她要不要装昏倒啊?
正在夜昙开始酝酿情绪,准备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之时,一个声音响起了。
“还是我来吧。”
岩客子举起了手中的拂尘。
自己已经给了他试验的机会。
就如他所想的那样,结局并没有任何不同。
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不过大梦一场,那孩子最终还是要回到死者的世界中去的。
“快住手!”少典有琴向着岩客子的方向喊道。
现在,他知道做人有多辛苦,便再说不出什么情念是修行之累这般高高挂起的话。
他放心不下,也放弃不了。
可讽刺的是,当他放不下,想要救人之时,他也是凡人之一。
凡人有的七情六欲,他都有。
而凡人……
对他人的生死,多半是无能为力的。
就像之前,昙儿出了事,自己也……
救不了她。
“辣目!我们受了这孩子爷爷之托。你难道真想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岩客子宏亮的声音里透着严肃,传遍了整个石屋空地。
他们本已将这孩子抓住,没想到一个没看住,就让这小子溜了。
径直往这跑。
那个……孩子。
少典有琴回想起傍晚时分,他颤颤巍巍跪下来感谢自己的样子。
自己当然不能让他的孙子就这样死去。
……
是啊。他不能辜负的何止一人?
越是不想辜负,便越事与愿违。
少典有琴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下。
远处,岩客子拂尘带起的白雾,弥漫并遮蔽了一整个夜空。
最终,这簇大雾之火,焚尽了一切。
就在这白雾即将散去之时,少典有琴蹲下身,将仍旧人事不省的孩子抱在怀里。
附在狗娃身上的黑气渐渐消散……这意味着灵魂的彻底消散,再没了可以转世的机会。
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不是真正的小明。
此刻,他拥抱的,也不仅是那两个孩子。
忽然,少典有琴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手自他颈后环上来。
“昙儿……你先放开。”因为刚才的行禊,他身上亦感染了些魇身上的暴戾之气。
她碰到的话会痛的。
“辣目,请你也先放开那孩子!”岩客子已经来到了少典有琴身旁。
“如果你不想他受伤的话。”
“……对不起。”神君默默松开手。
是了,是他考虑不周。
他方才只顾着宣泄自己的情绪,完全忘记自己身上的戾气也会污染怀中的孩子。
少典有琴看向被万花谷弟子抱起的狗娃。
对不起。
“我说你啊!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要这么凶呀!”
这破道士居然对她有情这么不客气!
有弟子在就了不起呀!她有情明明也有很多弟子呀!
她必须要帮他把场子通通都找回来才行!
哼!
接收到夜昙的怒瞪,岩客子倒是也不恼。
“小姑娘,你用此符水帮他净化一下。”
说着,他拂尘一挥,便幻化出一个葫芦容器来,又将葫芦往夜昙处一丢。
“可缓解疼痛。”
“!!!”
无奈,夜昙只能收回了愤怒的眼神,松开环着的人,转而去接半空中飞来的葫芦。
只是这么一会儿,岩客子已然转身,扬长而去。
……他们二人,除妖之道全然不同。
道不同,则不相为谋。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啊!?切!”夜昙小声抱怨着。
没办法,她拿人手短嘛。
这么想着,夜昙又晃了晃中的葫芦。
也好确认里面究竟有没有东西不是!
其实……
这牛鼻子老道还算不赖吧。
就是为什么要扔啊!万一她没接住,不小心撒了的话怎么办!哼!
“有情,我们先回去吧”,眼见着屋外的那帮道士们也都撤退了,夜昙揣好葫芦,又抱着少典有琴的手臂摇了摇。
“嗯……”
“头转过去!”
夜昙将人扶回石屋内,又一把将他按坐在床上。
随后,她一手拨开葫芦盖子,一手撩开了神君头发,蘸了些葫芦内的符水,慢慢涂在他脖颈上。
“这很疼吧?”夜昙拿手搓着神君的后脖颈,神君则是在偷偷拿帕子擦唇边血迹。
“我这样的力度……你会不会痛?”
“没事,不疼。”
就是有一些烧灼感而已,少典有琴自然不愿意让夜昙担心。
“啊……”
涂在少典有琴脖颈后的符水次地晕开,那些黑色的斑块,瞬时化作了气雾,直冲夜昙的脑门。
还好她机灵!躲得快!
不然她的头疼病可能就要雪上加霜了。
“怎么了?!”神君赶紧转过头去拉夜昙的手。
“快让我看看。”方才,她可能也被自己身上的戾气感染了。
“哎呀,我这么机灵当然没事啦~”夜昙大方地将双手都怼过去展示。
刚才她早就借着给他涂符水的机会,顺便将自己手指上的黑斑都消除了。
节约用水嘛~
“……”神君的嘴角抽了抽。
……怪不得他感觉她方才搓自己脖子时有些用力。
原来那烧灼感还有一小半是被她搓的!
早知道他就说自己很疼了!
“不过……”夜昙还是忍不住抱怨。
“这水到底加了什么!还黏糊糊的!”
她总觉得这水……脏兮兮的。
方才她没说话,是怕这大少爷洁癖又发作了,现在都涂完了,自然不怕了。
“这是香水。”神君自然是继续有问必答。
“什么什么!?这也能叫香水啊?!”夜昙又将鼻子凑到那葫芦口闻了闻。
“明明就一点香味都没有嘛!”反而还有一股让她觉得怪怪的味道。
“香水是指供奉过天尊的水,是放有香灰的水。”神君略感无奈,夜昙的反应在他预料当中。
“一般,人们都会把符或箓文烧成灰,然后用清水冲合,待澄淀后饮用;当然也有把符箓纸放在白水或加中药的水中煮沸饮用的。”
“真的会有用吗?”
“大部分都是骗人的。但方才那道人却有些道行。”
还好自己只是外敷罢了,如果真的要他喝……
这掺了香灰的水……他也有些喝不下去呀。
“我说你啊!”夜昙自然是将某人的嫌弃表情看在眼里。
“小孩子什么的,随便救救就行了啦!”
“又不是你儿子!”虽然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倒不如说,自己就是最喜欢他这点。
但她也不想看他有危险呀!
“什么?”神君有些愣。
她怎么又提到这事了?莫不是还在怀疑小明的身份?
还“什么”呢!
夜昙没好气地狂翻白眼。
“我说——”
“你个大傻瓜!”
这回总能听清了吧!
“……昙儿……”话到嘴边,神君又咽了回去。
好吧,这次是他理亏。
“哼!”
夜昙越想越气,伸手将神君的头强势地扭回去。
她才不要看傻瓜!越看就越生气!
“傻瓜傻瓜大傻瓜!”
“欸?”神君努力想转头跟自家娘子解释。
“别动!”
他身后的夜昙又开始伸手用力薅人头发。
不得不说,没有情这头发冰凉冰凉的,手感甚好。
夜昙越摸越上瘾,气又开始消了。
当然,她也没忘了趁机将自己手上那滑腻腻的符水也通通擦在他发丝上。
这笨蛋活该!哼!
还撒谎说自己不疼!明明她只是碰一碰那刺痛就持续了好久的!
“懂得舍弃放下,方为豪杰,不是吗?你连这都不懂,还不承认自己是大傻瓜吗?”
“……”
也许他是在犯傻吧。
可既是执念,本就没有那么容易放下的啊。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为了心中所愿,九死未悔呢?
夜昙松了手,发丝又落回神君肩头。
这下光得简直像打了蜡一样了。
反正天也好热了,这样苍蝇蚊子都停不住了,正好嘛~
夜昙满意极了。
在一连串的“笨蛋”“傻瓜”声中,神君终是找到了个空挡转过头去,却看到自家娘子投来的眼神……
有些奇怪。
“怎么了?”他突然嗅到了点不太寻常的味道。
她干嘛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啊?
神君顺着夜昙的眼神缓缓低头。
“你……做什么?”他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当然是……”夜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
“扒下来啦!”说着,她便借着自身的体重,将人直接按倒在床上。
“!!!欸!等等!”
“哎呀你闭嘴啦!”夜昙的手已经摸上了少典有琴的腰带。
扒光扒光!
不扒光的话她要怎么检查他身上嘛!
再说了,难得有这样光明正大的机会哎!
她怎么可能就轻易放过了嘛~
“……”
神君被她一整个压在床上。
倒也不是没办法反抗。
背后承受的力量,还不至于让他直不起腰来。
就是……
他根本没这个心。
他还忙着捍卫自己所剩不多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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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的死灵都脱离了生命危险后,神君倒也是没闲下来,他又开始着手制作法器。
虽然他当时说得含混,说她们其实只是濒死。
但基于之前那些经验,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制作点法器为好,最好是比那闭念锥还要实用的那种。
可不能重蹈覆辙!
等法器制作、分发完毕后,少典有琴感觉……
自己是真的无事可做了。
既然无事可做了,那自然是要考虑最后一次情劫怎么渡的问题了。
于是,神君从乾坤袋中找出了万霞听音,准备找还在沙漠角合欢宫中甜甜蜜蜜的青葵和嘲风商量一下情况。
不得不承认,在那莫名奇妙的死者世界中,他被吓到了,也害怕了。
一定有人在暗中捣鬼。
夜长梦多,他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万霞听音接通之后,神君先是和青葵寒暄了一会儿,又开始和嘲风商量最后一次劫究竟该如何渡的问题。
“算了,这样我跟你说不清楚!”嘲风干脆地切断了万霞听音。
“!!!”神君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霞族法宝。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是自家法宝出了问题。
也不愿意相信发生了什么。
这个沉渊恶煞他居然敢!
正当少典有琴考虑自己要不要飞去合欢宫教训便宜连襟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神君,在吗?”
来人正是青葵公主。
而她身后之人不是沉渊三殿下又是谁?
“这种事当然是要见面谈咯!”看着少典有琴脸上精彩的表情,嘲风顿觉老怀甚慰。
“葵儿她想小姨子了,我们便来看看你们。”嘲风摆起了一副一家之主的谱。
“顺便给你一个惊喜。”
方才他家葵儿和老五在万霞听音里寒暄半天,都没说到重点。于是,某恶煞玩心又起,打算让老五先急上一急,自己再以救星的身份出场……
终于有机会压老五一头了!
想到这里,沉渊恶煞开始兴奋起来。
“……原来……如此。”神君努力调整好了表情。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他还有求于人。
而且!他也不愿意让这便宜连襟看了自己笑话去!
他们从被困的地方出来也有好一阵了,夜昙闲不住,白日不是乘着姑获鸟在天上乱飞,就是在外面空地里练武,时不时还会缠着他询问乾坤袋里各式各样法宝的用法,学完自己口袋里的,又扒开他的那份开始学,美其名曰成亲之前,自然必须要对未来夫君的财产都了若指掌。
前世今生,都一样好学不倦。
夜昙想学,神君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因为之前青葵从来没有教过夜昙这些,此时,她学习神奇法术的热情达到了顶峰。
这会儿,趁着人还在天上练习飞行,少典有琴便和青葵、嘲风在石屋内开始商议重要问题。
“老五”,嘲风抱着手肘,斜觑着眼前人,“依我看啊,你也该下决心了。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来。”总是这样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渡完劫?自己和葵儿那自由而幸福的二人世界,要等什么时候才会来临呢?!
夜昙的事情没解决,青葵自然成日担心。
相对的,她放在嘲风身上的注意力也与日剧减。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他得赶紧把这魔鬼小姨子给送回天上去。
“怎么样,赶快下决心吧?”
“玄商君”,青葵也开了口:“依青葵看来,此事不宜再拖。但嘲风方才提的建议,还是欠妥。不能让神君冒险……”这也太乱来了!青葵一边说一边又瞪了嘲风一眼。
话虽如此说,她到底也是有些心疼嘲风,故而反对这个计划。
“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嘛”,嘲风有些委屈,“不然葵儿,你让老五自己想嘛!”
他这个计划已经是最优解了好嘛!
青葵和少典有琴都不可能同意让夜昙受到一点伤害的。
又要让他们两个反目成仇,那可不就得自己挺身而出,推动矛盾了嘛!
“要不……”看见青葵依旧没有要松口的意思,把嘲风美得,他顺势伸出手搂住青葵的肩头,“葵儿,咱们就别管了,不如就去兽界玩上几月?”
“你还有心情玩!”青葵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那眼神仿佛在控诉他竟然如此无情,盯得某沉渊恶煞心里直发毛。
嘲风只能讪讪地放下搭在她肩上的手,“不是……葵儿,我就开个玩笑嘛……你看老五那模样嘛……”
“我……”正事要紧,神君暂时没心情和嘲风斗嘴了。他思量一会,终是开口,“我倒是无妨。本来也是要回天上去的。我就是担心昙儿……”
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那她会不会伤心过度?
如果她不那么做,那到时候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总之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就让老五先按这个方案办吧?”嘲风的想法一向都是最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