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辣目辣目~你看~”夜昙背着个粗布包裹回来了。
“娘子!”
见夜昙风风火火跑进石屋,神君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虽然他把南明离火的火种给了夜昙,她去见的也不过是些普通村民,没什么危险。但他等着等着,还是有些担心起来。
“没事,你?”
“当然!你也太小看我了!”夜昙略有不爽,不过很快就被骗到钱财的兴奋劲给盖过了。
“我把保护费都给收上来了!”她将不起眼的包裹打开,捧了把钱怼向神君的脸,“你看呀~”
一堆铜钱当中居然还混着散碎银子。
“啊?”辣目神君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追着夜昙手中的银钱。
咦?方才自己心里是不是响过了“哗啦”一声?
不对,他又不是小没,怎么可能听到这种金银入袋之声!
不对啊!少典有琴!
这不对啊!
“咳……”神君企图掩饰自己的财迷心窍。
“现在大概收了十几个吧”,这厢,夜昙已经低头开始专注点钱,“但你放心,只要一个人交了,后面的人是一定会交的~”
“为何?”神君有些不解。
时间久了,他们难道不会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
“当然是……”当然是因为跟风了。再说了,别人都交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即使有人发现上当,又哪能容许只有自己家吃亏嘛。
“哎呀,事关人心,一时半会儿和你说不清,我先点钱~”
“咦?”神君看着夜昙将包袱中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那些所谓的“贡品”里居然还有些小老虎、小香包什么的……
大概是哪个孩子给的。
“你喜欢啊?”夜昙注意到了神君专注的神色。
她看了看那一堆小玩意儿。
这少典空心总是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没想到他的神识居然会喜欢这些。反正这些没用,不如就拿给他玩。
想到这,夜昙便抱了这些玩偶走向床边。
她并不顾神君在那一个劲儿的摇头,坚持将这些小老虎在他床榻之上整齐摆好。
挺好,还挺对称。
夜昙望着两张床床头的小老虎布偶们,满意点头。
看着忙活得不亦乐乎的夜昙,神君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是谁喜欢啊?
————————
约莫半个月后,大部分月窝村村民果若夜昙预计那般,将保护费尽数交齐。与此同时,他们也知道了——教主和圣女整天都黏在一起。
由于圣女脾气太差,平日里,村民们除了按照她的指示按时上贡外,也不敢靠近“圣域”。
本来,神君和夜昙这小日子过得挺好的。这日,石屋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葵葵!”
“公主。”
来者正是慢慢和胡荽。
“……”
少典有琴在见到胡荽的那一瞬,心脏不可控制地剧烈跳动。他本能地将夜昙护在身后。
“你怎么啦?”他明显很不对劲。
浑身僵硬,还在那瞪胡荽。
“辣目你别怕呀”,夜昙拉着神君迎上前去,“她们是我朋友,不是坏人。”
当初,就是慢慢与胡荽和她一块儿从天界出逃的。
“慢慢,胡荽,你们怎么来了?”
“葵葵我跟你说……”慢慢蹦过来,看了眼神君后,小心翼翼地拉拉夜昙袖子,“我们找到另一片神识了!”她贴着夜昙耳朵汇报道。
“啊?!”
————————
“辣目”,用过晚饭后,夜昙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拍拍屁股走人,她斟酌着开口,“我跟你说个事啊……我……有点事情,我……”语气之中是罕见的犹豫。
“你,要走?”神君已然猜到了慢慢和胡荽的来意。
让夜昙和她二人一起寻找神识,他不放心。
若遇到危险,慢慢法力不够。至于胡荽……
她自己就是危险!
可他要拿什么理由去阻止夜昙呢?
就算自己提醒她,胡荽有问题,她怕是也不会相信。
按过去的发展,胡荽,也就是苏栀,不至于现在就揭穿地脉紫芝双花的身份。
“我跟你,一起。”神君非常想跟着自家娘子。
“不行!”夜昙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连救人这种正义之举,她都要做的这么偷偷摸摸的。
若是让神识相见,那救人一事,不就直接黄了?
“娘子……”辣目神君的语气里带点撒娇意味。
“我真的有事”,她之前不离开,是因为不知道其他两片神识的下落;现在知道了,自然要赶紧去。
“辣目,你放心啊,我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夜昙拍拍少典有琴的肩膀。
“真的?”神君当然知道,自己是没有立场跟过去的;说实话,他甚至不知道,究竟要怎么面对其他的神识。
“我保证!”夜昙举着手赌咒发誓。
“那,娘子,写信,给辣目!”
“没问题~”
————————
翌日。
石屋门前正上演着一出十八相送。
“娘子,要小心。”
“辣目,你快回去吧!”夜昙的手被少典有琴牢牢拉着,她只当是辣目舍不得自己,“你放心啊,钱我都带够了。你乖乖在这等我回来。嗯……要是有村民找你麻烦,别跟他们客气,就弄他!”
……哎呦,这腻歪劲儿啊!
慢慢抖了抖身子。
她一只单身鸟为什么就要承受那么多啊!
“哎呀,葵葵!”
见一旁的胡荽没有要出言打断的意思,慢慢最终决定出言提醒。
“快点吧!再不走咱们到兽界都要半夜了!”
——————
夜昙离开之事很快就被几个八卦的村民发现了。
村民们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
最后传成——圣女走了,教主的保护费也暂时不用收了。
村长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大着胆子来石屋找少典有琴确认。
“我免费保护你们。”面对那些在石屋外跪拜的所谓信众,神君只想速速把他们都弄走,“不用跪我,快回去吧。”
夜昙走了,他光顾着望眼欲穿了,当然没心情陪他们玩这些有的没的把戏。
之前,辣目在少君府等了好久……
这次,他到底要等多久?
她虽答应了会写信给他,会回来看他……
不知道会不会忙着和其他神识处鸳鸯,根本就忘了自己!
不知不觉中,神君开始有些向深闺怨妇发展的趋势。
——————
“辣目!我回来啦!”
夜昙脸上戴着个奇奇怪怪的面具,头上顶个斗笠,手上挎了个篮子站在石屋门前。
此时,距离她离开,已然过了月余。
“娘子!”听到熟悉的声音,神君再也忍不住,直接冲出去将人牢牢地环在怀里。
他没想到,这次,夜昙倒是真如信中所言,准时回来了。
“……哎呀……”
夜昙甚至连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
“你先放开我,有人在看呢!”她小声与辣目耳语道。
“哥哥。”夜昙身后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小明!”神君松开夜昙。
当着小孩子的面搂搂抱抱到底不合适。
“你怎么……”他许久都不来找自己了。
“咱们进去说呗”,夜昙顺手从篮子里拿了几个馒头递给小明,“乖,你去那边玩啊~”
“谢谢姐姐!”小明开心地接过馒头。
手上拿不下的,他便放进口袋。
“这个……”
小明往自己的口袋里塞馒头时,掏到了几束有些干枯的黄草,顺势递给夜昙,“送给姐姐,姐姐可以让哥哥教你编蚱蜢。他编得可好了。”
他爹之前就经常给她娘编东西,讨他娘欢心。
夜昙接过。
“那就谢谢你啦~”
————————
“他,为何?”神君被夜昙拉着走进石屋,还一步三回头地往小明那看。
“与你,一起?”
“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人贩子在卖孩子。”这小明,夜昙之前收保护费时见过。
她这次是特地回来看辣目的,却意外在村外看见了小明。孩子头上还插着草标。细问之下,她才弄清楚,原来他是被自己的爹娘卖了的。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夜昙本不想管,但许是同为不被父母待见的孩子,她走出几步,又鬼使神差地折返了回去。
有些人,也不知道为何活着,为何生孩子。
不知善,也不知恶,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所以呢,像本公主这么正义的人,就顺便把他给买下来了。”
虽然现在她能把人救回来,但保不齐哪天他又被父母给卖了。到时候自己再以圣女的身份去他们家里警告一下好了。
“算了,咱们别提他了”,夜昙摆了摆手,“辣目,你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她将篮子放在桌上。
里面都是她和小没逛街的时候买的一些小东西,无非就是兽界卖的一些点心呀,日用品呀,还有法器。
“好不好玩?”
夜昙一边显摆,一边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拿下来。她想了想,又踮起脚,将面具套到少典有琴头上。
“……”
又是牛头……只是这回是牛头面具了。
“好看!”神君虽然心里在吐槽,说出来的却是赞美的话。
“谢谢娘子!”
“辣目啊”,夜昙想起了此次回来的目的,“我在月窝村那又租了间房子,这段时间胡荽会住那的。”她还得和慢慢一起去哄第二、三片神识。
“为何?胡荽?”神君有点困惑地看向夜昙。
“那个……因为最近有点危险。”因为沉渊族已经发现他们在找神识了,所以她才遮得严严实实,回来确认他的安全。
“要是有人找你麻烦,我又不在,你可以让胡荽帮你。”
这事她怕信里说不清楚,便特地回来对他耳提面命一番。
“……”还让胡荽帮他……她不害人,自己就应该烧高香了。
“总之”,夜昙塞给少典有琴一个东西,“你要是遇到危险,就点燃它。如果你看到这个烟花炸了,也要记得要跑,知道吗?”
“为何?”顶云他们又追来了吗?
可是……自己都还没有遇到嘲风呢。
“哎呀,你就别问了。”
她说不清楚。
“娘子……”尽管神君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依旧情怯,什么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要小心。”
“嗯……”夜昙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她转了转手里的几束枯草,“要不来编蚱蜢吧?你教我?”
“好”,神君看了看夜昙,从她手中接过一束枯草。
不一会儿,他就编好一个草蚱蜢。
“送给,娘子。”
“你……你怎么编的?”夜昙和自己手上打结的枯草大眼瞪小眼。
她发现自己的这只草虫子已然中道崩殂。
“刚才你手太快了,我都没看清楚!”
“那我,慢点。”
“必须慢点!”夜昙公主绝对不承认自己的动手能力不够。
“这里,不对”,少典有琴忍不住握住夜昙的手,开始手把手教她编,“草,往这里,伸进去……”
“哦,好~”
夜昙手作一向不怎么样,平时最多就叠点千纸鹤,做点法宝,磨磨铁刃什么的。像这种精致又无用的小玩意,她基本是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耐心研究的。
“好了~”夜昙拎着成型的蚱蜢腿儿在少典有琴面前摇了摇,“本公主果然智慧无双~干什么事情都能完美~”
“娘子,厉害!”神君完全忽略了自己提供的那些帮助。
“帮我戴头上呗~”夜昙将自己编的草蚱蜢递给少典有琴。
“啊?”辣目神君有点愣神。
“娘子?”他望望夜昙,试图确认,“头上?”
“嗯~”
“……”
真的要把虫子给戴头上吗?
她这到底是什么审美啊?
想是这么想,神君当然不会违逆自家娘子的要求。他将手上的草编小心戴在夜昙头上。
“好看。”
“辣目……”夜昙拉起少典有琴的手摇了摇,又放开。
“我得走了。”她就是来看他一眼,确保他安全,再给他提个醒。
“等等”,少典有琴一把拉住夜昙,后者就像朵紫色的鲜花一样旋回了他怀里。
“哎呀辣目……”夜昙知道他舍不得自己。
她也有点舍不得。
“头发。”神君趁机摸摸娘子的头,指尖开始在她发丝间穿梭。
“哦。嘿嘿……”夜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朝着眼前人笑笑。
刚才摘面具的时候把辫子弄散了。
辣目神君替人编好辫子,又亲自将人送出门去,顺手还摘了朵蒲公英,别在夜昙发间。
虫子之类的艺术,他还是不能理解,便想用鲜花中和一下。
“美吗?”
“娘子,最美。”
“那是!”夜昙完全不谦虚,“我肯定是村花。啊呸,不是!”说错了。
“四界之花!”
“娘子!四界之花!”地脉紫芝可不是四界之花嘛。
少典有琴笑着替夜昙戴上斗笠,又将竹篮子还给她。
夜昙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
他已经在篮子里装满了酒菜。
“辣目……”
夜昙忍不住一把将人抱住。
他好好啊!
————————
夜昙走后,神君又将小明送回他家。之后,“辣目”便恢复了以往那般单纯的生活。
直到一个人来了石屋,打破了这样的平静。
“……”
居然是顶云来追杀他了!
先前,顶云从没有情的刺客小弟那拷问出了夜昙的行踪,抱着碰运气的状态追寻而来。
神君当然没有寻求胡荽的帮助。
没有强大的法力依凭,少典有琴如何能有把握斗赢顶云呢?
像样的法宝太少,那就只有靠符咒,法阵,还有南明离火。
为了对付嘲风,神君其实早有准备。
谁能想到来的会是顶云呢?
不过,顶云总比嘲风好对付。
他没什么智商,又没有找沉渊王后帮忙,大概率是觉得自己只是一片神识,便大喇喇来到石屋。
不出神君所料,顶云与一群沉渊士兵轻易便踩中了他设下的防御结界。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顶云过招,机关就引来了南明离火。
大火烧过之后,石屋外只剩下了一片白地。
当然,沉渊的士兵,从上到下都跑干净了。
此时,唯有一颗冷漠的牛头,雄踞在门楣之上,以似是而非的威严,俯瞰杂陈着沉渊士兵肉块的地面。
有些肉块甚至还散发着大火炙烤过后的独特香气。
看着一片荒凉的石屋,神君多少有些无语。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神君望着焦土发了会呆,正准备弯腰收拾法阵,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地上居然还有几根枯草。
甚是眼熟。
少典有琴走过去,将那草捡了起来。
这草……就是小明送来给他编草蚱蜢的草。
可是……被南明离火烧过,这草居然还和小明拿来的时候一样。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被南明离火烧过,别说枯草了,金刚都该化成灰了。
神君直觉这东西不太对,便又引了一缕南明离火去灼烧枯草。
这草……
居然真的不怕火!
————————
“小明。”
这草是小明拿来的,少典有琴首先想到的就是去问他。
“哥哥!”小明见着少典有琴,显得很兴奋。
“哥哥,就是这。”
小明将神君带到了一处枯木前。
“这枯草是我玩的时候随便捡的。”
“这到底是什么!?”尽管知道没有人能够回答自己,神君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这处荒野距离月窝村并不是很远。而眼前的枯木,竟是和少典有琴与夜昙遇险的灵泉中长出来那棵一模一样。
连枝丫都一点没差。
除了没有水。
是的,这枯木周围,根本就没有什么灵泉。
明明是木,却不惧火,不遵循生克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