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你就让人家见见他,好不好嘛?”是夜,夜昙也没忘了和自己的正牌夫君撒娇。
后宫妃子会见外臣这种事情,当然是要通过官方渠道。
“行……”神君心里多少是有点吃味的,但碍于要表现身为正牌夫君和大王的大度,也挨不过夜昙的撒娇,“就只是看看,知道吗?”
闹出人命之后当然得低调了。
“哎呀知道知道~”夜昙满口答应。
最终,他们约定好了,让伯邑考以琴师的名义来九间殿给夜昙欣赏欣赏,饱一饱眼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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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夜昙的准许,真·苏妲己的情人,姬昌长子伯邑考于一个下雨的午后,背着琴来了九间殿。
“见过娘娘”,这位传闻中的美男子朝夜昙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礼。
整个人的气质倒是挺温和的。
“起来吧,坐。”看在美貌的份上,夜昙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青梅竹马可以说是相当客气。
之前她就听玉容讲起过,本来这两个还约好要私奔的,就是没来得及,然后冀州城就破了。
“娘娘……”伯邑考欲言又止。
他这次来朝歌的主要目的,是求苏妲己救自己的父亲——姬昌,但想见见她的心也是很强烈的。
“你……您还好吗?”
他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她已经有身孕了。
“你问我啊?”夜昙正盯着美男子仔细看呢,“挺好的啊~”
她觉得这人是长得不错,便也更加和颜悦色起来,“你呢?”
“此次前来,臣有一事相求”,伯邑考将背上的琴放在案几之上,“望娘娘能够看在旧日情谊的分上,向大王求求情……请他放了我父亲。”
“……”那他可真算是所托非人了,不让放人可是她的强烈主张。
但姬昌的身份不一样。
人家可是周文王啊!
即使是她,都不会轻易说出要把人砍了的话。
“这个待会儿再提……”
夜昙顿了顿,又开口道,“不过你刚才还提到旧日情谊……你很想我吗?”
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个八卦。
“……娘娘”,伯邑考对苏妲己,本就有些余情未了,此时听夜昙提起刻意提及“旧情”,也有些按捺不住,“娘娘心中,可还记着往日的情谊?”
“若我说……有~~~那你准备如何呢?”夜昙看热闹不怕事大地接口道。
“……妲己,当初没有履行约定,带你一起走……是我的错”,伯邑考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若此次,你能帮我救出父亲,我们可以一起离开朝歌,到大王找不到的地方去,共度余生。”
“你是说……”夜昙起身,绕着伯邑考转了一圈。
“私奔呐?”她又将脸凑到人面前。
嗯……长得不错,气质也不错,鉴定完毕。
“妲己,我爱你”,伯邑考有些不自然地向后退了半步,“你……还爱我吗?”
“你真的爱我?”夜昙不置可否地开口。
从刚才他的陈述里,她好像还得不出这个结论。
“妲己……我……”伯邑考嗫喏着,想再开口解释些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很爱我,可是当初,分明是你狠心弃我于不顾的呀!”长得好看是没错,可惜又是一个自以为深情的……脸皮真的厚过城墙!
夜昙悄悄叹了口气。
“且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了,就算一切都能和你计划得那样顺利,我们逃到了大王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呢?”夜昙低头,用指尖挑了挑桌上那古琴的琴弦,“要是大王又用西岐百姓的性命威胁你把我交出去,你要怎么做?”
“要知道,你可不仅是把他的妃子拐走,还把孩子也带走了”,见伯邑考不说话,夜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只要是个人就会觉得你是要用孩子威胁他吧?”
“……”面对夜昙的质问,伯邑考再次无言以对。
“好吧,就算大王他无所谓,不在乎孩子,也不来追我”,看伯邑考那样,夜昙也不打算故意为难他了,“那我们靠什么为生?离了西岐,你什么都不是!你是打算让我食不果腹,整日提心吊胆,这就是你说的爱我吗?”
“我……我还是有一些私人积蓄的”,伯邑考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呵”,夜昙嗤笑一声。
从前她没怎么注意过苏妲己和伯邑考的剧情,只是觉得第一美女理所当然要和第一美男在一起。
现在看来,这爱情未免有点太轻了。
至少在这里,这个伯邑考是个懦弱又天真的男人。
她没必要再和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伯邑考,你不是来献曲的吗?那快弹吧?”
“是……臣遵旨”,见妲己全然不顾旧日里的情谊,伯邑考只得坐下,开始抚琴。
“你弹的这是什么?”夜昙托着腮。
她不懂琴,只是为了美色而来,现在颇有些无聊。
“我弹的是……想飞盖于河曲,思解佩于芝田。”
伯邑考心下烦闷,他只道精通琴道的妲己此时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此曲描述了人神定情之谊……人间的帝王回忆起那些与神明相随的绮纨岁月,便作此曲,以抒发人神道殊的惆怅。”
他和妲己……也只余他一人,凭空怅惘了。
想到这里,伯邑考心下一紧,琴音也戛然而止。
是琴弦断了。
夜昙注意到琴弦将伯邑考的手割开了一道口子。
伯邑考和妲己之间的情,其实在城破之日,早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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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儿……”此时,九间殿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大王~~”夜昙也不管什么第一美男子了,跑出殿外去迎他。
也不管外面是否雨疏风骤,她开开心心蹦跳着径直来到大殿外。
“做什么跑这么快,小心点。”要是淋着雨再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典有琴抱住扑上来的夜昙,又低头摸了摸她的脸颊。
最近,他的思绪一直都很纷乱。
她的确还小,是爱玩的年纪。
但是孩子……不行,他不能如此自私,一定得尽快解决这事。
“大王大王~”夜昙抱着自家大王的腰又蹭了蹭,“人家想你啦~那你想不想人家?”她盘算着,待会儿要不要用伯邑考的事情来刺激一下他。
“想啊”,不就是因为想她才忍不住过来找她的嘛,“外面凉,快进去吧。”
于是,这两人搂搂抱抱,腻腻歪歪地进了九间殿。
“参见大王”,伯邑考站起身,向少典有琴行礼。
“咦?你还在啊?”夜昙有点惊讶。
“你下去吧?”神君也觉得他有点碍眼。
“……”
好吧,这俩完全就视他于无物。
“大王,关于罪臣父亲之事……”伯邑考像是下了决心,猛地跪倒在地,向着二人叩首道,“父亲年迈,不知大王能否开一线之恩,准许臣接父亲回西岐关押。”
“这个……”少典有琴刚要答应,就被夜昙按住了手。
“这事容当后议啊……”现在把人放走,他们没好处的啊!
“这事明□□会再议吧。”少典有琴看了看夜昙。
他就是打算放人,才会答应伯邑考的进朝歌的要求。
西伯侯必须要放了,这样,他们幕后,那群反商的势力才会动起来。
“罪臣……告退。”很是受搓的伯邑考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在内侍的带领下,离开了九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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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方才是在弹琴?”神君状似无意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夜昙被美男子诱惑才火急火燎地批完奏折赶过来的。
现在,玄商君的整个衣角都在刻意彰显着一种云淡风轻之感。
“哎呀,我不就是无聊嘛”,夜昙将少典有琴按坐在几案前,自己则仍选择站着,“他的琴技不是冠绝“封神”嘛,就让他弹来听听。不过……他弹的,人家也听不懂啦,完全~~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说到这,她忍不住摊手感慨。
“那……还想听吗?”神君看到夜昙摆在桌上用来练的那张琴。
“嗯嗯,你弹呗~”夜昙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感兴趣,“人家想听。”
“好。”少典有琴坐下来,用手抚上琴弦。
夜昙凑过去,她有点想将脑袋搁在他肩上,但是又懒得费尽坐下来。
肚子会硌到。
她不舒服。
“弹的什么?”等一曲终了之后,夜昙看向少典有琴。
“风入松。”此乃太古遗音。
“我觉得……和刚才听的那个很不一样哎……”她依旧是没听懂的。
“此乐与诸乐皆不同。”尽管她什么乐理都不懂,但神君倒是很乐意为她解惑,“有八十大调,五十一小调,三十六等音。有内外五形,六律五音。”
“那你方才是怎么弹的呀?”夜昙有点费劲地弯下腰,摸了摸那琴弦,“教教我呗?”
“我们去那边。”神君看出来她的动作有点不自然,便抱起琴起身,牵着她往更高的书桌那走去。
“好了,你先把手摆好”,说罢,神君抚上夜昙还在琴弦上乱摸的手,将之摆正,“左手龙睛,右手凤目。”
“琴有八法,分别是抹挑勾剔,撇脱揉打。”只要一开始教学,他就止不住的有些唠叨,“还有六忌七不弹……”
“什么是七不弹啊?”
“遇惊,闻哀,恸泣。念怒,心事,情欲。有这几种情绪的时候,是不适合弹琴的”,神君继续认真解释道,“ 不旁近欲,不洁近秽,无香近亵时不弹,而且……疾风骤雨,大悲大哀,衣冠不整,酒醉性狂之时,都不能弹。”
“那今天不是下雨天吗?”夜昙仰起脑袋,“那是不是就不能弹琴啊?”
“严格来说是这样的。”
规矩真多!
夜昙在心里小小翻了个白眼。
“可你不是正在抚吗?”
“我这是教学。”神君狡辩完,又转过头去亲了下夜昙的脸。
毕竟,抚琴还得不近女色呢,现在他还不是得手把手教。
“是哦~其实咱们这是弹给孩子听的哦~~”夜昙帮他找的借口就自然很多。
说说是学弹琴,但夜昙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琴上。
她弹的基本和弹棉花没什么区别。
此时,她的注意全在握着她的手上。
能感觉到他手上的薄茧。
一曲终了,夜昙有些依依不舍地摩挲他指尖的薄茧。
摸着感觉很粗糙。
她还记得那处的触感。
突然就觉得心痒起来。
“怎么了?”神君低头看她。
玩琴也就算了,怎么还玩起他的手来了。
“那个……你手上的茧是练剑还是练琴的时候弄的啊?
“都有吧?”
也可能是握笔吧?
“你做什么?”
“继续弹琴呀~”夜昙拉起少典有琴的手就把他往床帐那里拖。
帐中弹琴也是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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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夜昙噘嘴。
孕妇的需求似乎是比较高。
“现在不可以。”被青葵教训过的神君说什么都不可能还如之前那样放肆。
他的头已经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哎呀,现在可以了啦!”
夜昙的手如蛇一般自衣角处滑进去,摸他脊柱。
指尖跳动,仿佛真的在弹琴。
当然了,她说要弹琴的嘛,那当然是要说到做到嘛~
她一向就很喜欢摸他的脊梁骨。
“不……不行”,少典有琴的语气有些滞涩。
“……孩子”
“我看过书,书上明明就说是可以的啊!”夜昙有点不爽,“你最近都不和我亲热,是不是嫌弃我!你说你说你说!”她最近的确想到什么就吃什么,感觉是有点变胖了。
“怎么会,只是这时候不宜……”少典有琴一脸为难地看着夜昙。
“我不管,你就是嫌弃我了!”因为怀孕的缘故,夜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果然你还是个负心汉!肤浅的男人!”
“……你真的非要……”面对夜昙的热情,神君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拒绝。
“那……要不我用手?”
“啊?”夜昙有点不想依。
“不然免谈。”神君狠了狠心,硬是从她手里将自己的衣角给抽出来了。
“那……那好吧?”夜昙赶紧拦住他。
至少也是一个选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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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自夜昙身后拥着人。
“你……感觉怎么样?”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哎呀,没事”,夜昙侧着头,靠着人的胸膛喘了一会儿,就开始得意忘形地吹牛,“我跟我爹差不多,都属于很~~厉害的那种~”
“哦?嘲风很厉害吗?”某人眯起了眼睛。
到底为什么她会给出这种评价啊!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某人过去偶尔会听青葵和嘲风的墙角。
“嗯……他……也算挺厉害了吧?呀……”夜昙刚说完,就遭到了小小的报复,“别闹我!”
“那……你觉得我和他,到底谁比较厉害?”某人的幼稚病又开始犯了。
“嗯……你没他……”夜昙抽出被握着的手,放在自己下巴上,开始认真比较。
“嗯……”
虽然他也身体强壮,但总觉得不如她爹?可能是她老爹皮肤比较黑的缘故?
要不就是她对自己亲爹的滤镜?
不过,他长得好,武功高,会赚钱,脾气不错,还会讲故事。
比她爹讲得好多了。
这么来看,他也是不错的。
“没他怎么样?”男人往往对这个问题往往很敏感,他也不例外,听不得她讲这些,“他哪里厉害了,又打不过我,我难道不比他强吗?”
“我爹就是很厉害!”夜昙开始拿手打他手臂。
“……我说我爹可以,但你不行!”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最后还是神君服软。
疏不间亲。
他不得不承认,这辈子嘲风跟她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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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夜昙忽然小小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神君有些紧张,“哪里疼?”
“在动……”夜昙喃喃出声。
“我没有……”神君有点懵。
“我不是说你啦!”
她是感觉肚子里的家伙在动。
很难让人熟视无睹。
“我是说进宝。”
之前没有情给取的名字是招财和进宝,夜昙凭喜好就自我认定这是女孩,就一直拿着“进宝”称呼了。
主要是她觉得“招财”真的太像小狗的名字了。
当时,他们两个还就这个假孩子的姓名激辩了几轮。
“我觉得招财进宝挺好听的嘛……”神君有点委屈。
不是挺吉祥的嘛。
“还说什么招财进宝……你那个姓根本不行!”姓什么不好,偏偏姓没!
夜昙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看起来挺有文化的,却要取这种名字。
最后便只能将之归咎于某财迷的独特爱好。
“要不就用我的吧,我的姓好得很!一听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离光进宝,听听~~多好听~”夜昙开始自夸的同时,又用手捅了捅少典有琴,“要不这样吧,你干脆也入赘我们家算了”,入赘好像是她们家的光荣传统来着,“就改名叫作离光有情哈哈哈……”
“……你摸摸?”夜昙看向少典有琴,她的眼睛亮闪闪的。
她也是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神奇之处。
“嗯。”
神君将手附上有些圆的小腹。
等了一会儿,掌下就有了动静。
真的有东西在动……
他心下温软,下一瞬又顿觉酸楚。
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因为他的过失,却注定无法得见天日。
他真的不知道,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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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走西伯侯姬昌返回西岐后没多久,就到了一年当中最重要的那个日子——年节。
按照惯例,新年的第一天,商王和王后都必须要前往宗庙,祭拜先祖。
自嘲风刺杀事件之后,少典有琴一直都很紧张夜昙的安全,几乎可以说是“行则肩舆门相对,坐则执其之带”。
暂时没什么事情。
至于祭祀仪式……
神君本来是担心这一系列繁琐的仪式累着夜昙,但见她看起来像是兴致很高的样子,最终是没有出言阻止。
安全很重要,但她开心也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