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回京那几天的实践,青葵骑马的技能已经飞速提升。至少,现在的她不仅能让自己在马上不掉下来,还能不间断地跟着大队急行军一个时辰左右。
至于其他什么意想不到的特殊情况,就算她真的出了错,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
青葵早就想好了借口。
就说自己在雪崩之中也受了伤即可。
好容易到了朝歌,因为混迹在一群男人之中,神经始终高度紧张的青葵刚想要松一口气,就被嘲风勾肩搭背地通知,自己必须要和他们一起在庆功宴上表演舞蹈。
“……殿下”,一脸绝望的青葵缓了一阵,试图再次确认他们想要表演的节目“您刚才是说,要赤膊跳战舞,是吗?”
“是啊,怎么样,我这个主意是不是特别棒?”嘲风正一脸兴奋地看着青葵。
“呵呵”,青葵勉强朝他挤出了一个笑容,“是吗,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啊……”
自己只会跳宫廷舞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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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庆功宴。
以嘲风为首的质子营一众,正在为商王献战舞助兴。当然了,“心中有鬼”的青葵早就称病缺席了。
夜昙坐在玄商君旁边,正啃羊肉串啃得欢实。
那肉串的铁签子还握在神君手中。
啃完一串,夜昙还是没过瘾,转过头用下巴蹭了蹭侧方之人的肩膀,示意自己还想吃。
当然了,顺便也是将嘴上的油光悄悄抹他衣服上。
反正也是亮白色的,看不出来。
夜昙毫无愧疚地又蹭了蹭,然后继续吃神君投喂的烤串。
玄商君自然不在意夜昙那些令人忍俊不禁的小动作,反正他衣服还多得是,让她擦擦也没什么。
等她吃完这轮再去换一件也就是了。
“还有很多呢,你慢点吃。”神君放下又一根空荡荡的铁签子,习惯性地拿出帕子给人擦嘴。
“可是人家真的很饿嘛!”为了这个宴会她特意没吃早饭和中饭,就等着现在大快朵颐呢!
“你现在吃撑了,后面就吃不下了”,神君忍不住揉了揉她脑袋,“乖。”
“那……好嘛~”为了后面的大餐,夜昙决定小小节制一下自己的食欲。她的眼神已经向桌上的酒杯移了过去。
“……”真是没眼看啊!
在场的许多官员正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窃窃私语中。
他们整个大商贵公子榜首的玄商君啊……居然便宜了个败军之女!
造孽啊!家有待嫁之女的大臣纷纷扼腕。
但碍于敏感的政治原因,大臣们只能纷纷在心中吐槽。
一曲终了。
整个献舞团队的首领,也就是嘲风,再次向商王跪下。
“赏。”
“谢大王。”嘲风谢恩后,并没有马上起身退下,而是选择继续向商王进言道,“大王……臣听闻冀州苏护之女,不仅是第一美人,还是第一舞姬呢!不如让她也为大王献上一舞?”
嘲风之所以这么说,当然是故意的。
失去父亲的痛苦,就像横亘在他心头的一根刺。虽然这苏妲己不是直接责任人,但终究脱不了干系。
有玄商君护着,自己虽然没有合适的机会杀她,但让她为自己的仇人跳舞,恶心恶心她,也是好的。
“好啊,那就让她跳来”,商王随口答应,又饮了一口杯中的酒。
身边的侍女当即殷勤地为他与太子殷启添酒。
“……”,突然被点名的夜昙赶紧咀嚼,试图咽下嘴里的食物,找些借口推辞。她就坐在少典有琴身边,立马抬头望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帮忙拒绝掉这事。
“大王……她……”神君当然知道夜昙的舞姿。若是直接让她跳了,不知道会不会被人说是藐视商王,进而被嘲风抓着小辫子不放。
“嗯?”殿上传来老商王的低声质疑,“怎么,她不愿意?”
他饶了她一命,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恩与威,而不是让她挑战自己的。
“……”夜昙看着不远处那群露着精壮上身的质子们,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迅速伸出手按住了神君的手臂,示意他别再说了。
虽然,她也想用断胳膊断腿这种借口来推脱一下,但这就太假了。
“多谢大王垂青”,夜昙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众所周知,美人刺的变化需要法力。
而这一世,因为青葵要把她当普通小孩养,所以没将变化口诀教给夜昙。她都是将它别在腰后,或者绑在腿上。
然而,在大殿之内,除了至尊,所有人都不能佩戴武器,她的美人刺,自然也是不能带进殿来的。
她环顾四周。
刚刚献舞完毕的质子团,是有武器的,但她也是有脾气的,并不想开口和他们借。
夜昙又看了看一旁袒胸露体的舞者们,“啧啧”感叹了几声。
这男色,平时可没有机会看到啊!
青葵因为女扮男装的关系,称病缺席了,这也太可惜了!
方才她是想细看,却被少典有琴以各种食物或转移了注意力,或阻挡了视线。
现在能站起来光明正大地看,可真的是大饱眼福啊!
神君当然也注意到了夜昙那赤裸裸的眼神,眼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着这个!
难道他还不能满足她吗?
“大王~”,她侧身朝殿上之人遥遥一拜,“不知能否借剑一用?”
“给她。”商王向自己身旁的侍从示意道。
“昙儿……”夜昙身后,少典有琴还是有点不放心。
“要不还是算了吧?”他尝试劝阻夜昙。
“没事~”夜昙握着手里的剑欣赏。别的舞她不能保证,跳剑舞还是可以的。
说罢,她便直接脚步一动,一溜烟出溜出去了。
夜昙开开心心来到大殿中央,用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姿态甩了甩一手的袖子,提溜着青铜重剑,开始跳舞。
不同于一般的女子用剑,青铜剑是礼器,是有些重量的。
只一会儿没关系,但跳得时间长了,就会很累。
不一会儿,夜昙便开始有点吃力,脸上的笑容也开始有些僵硬。
她尽力稳住手上的剑,不让人看出来。
嘲风!
上辈子我大概是欠你的!
夜昙一边跳舞,一边在心里狂叫。
当然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确是略欠了他几滴心头血,所以这辈子才必须要为他收拾烂摊子。
见夜昙居然选择跳剑舞,嘲风当即计上心来。
“剑借我一下。”他直接拿起了身边一位兄弟的剑,也迎了上去。
神君看到嘲风上场的那一瞬间,便感觉自己的眼皮突突直跳了几下。
这感觉很不妙。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辈子,夜昙对嘲风也算得上相当了解了。
见他突然发难,她当即挥剑,全力挡下了自脑袋劈下的剑光。
只是嘲风这一记,还是让她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少典有琴皱着眉,看到夜昙和嘲风两个人你一招我一剑的。除了剑身摩擦的刺耳之声外,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直跳。
还好昙儿的本事也不算差,又在实战中积累了许多应对嘲风的经验,因此,一时之间还能够你来我往的,达成相对的平衡。
神君的双手在案几下紧紧交握,七上八下地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
剑光划过夜昙的侧脸,直接就削走了她的几缕青丝。
少典有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起身,冲上前去。
他轻轻握住夜昙因为疲惫而颤抖的手,顺势就接过了她手中的剑,随后便一个旋身,将人从这焦灼的战局中轻轻推了出去。
玄商君加入战局,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嘲风揍一顿!
座上的商王,还有储君——太子殷启都有些兴奋起来了。
真刀真枪的比斗,这可比美人的花架子好看多了。
也许是因为饮多了酒,殷启也走下台来,随手抽过身边一公子手中的剑,开始学着场中那三人的样子,在外场舞起来。
那公子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有些愣神。
其实,太子殿下说是“拿”,不如说是“明抢”了。
至于他的剑姿……显然不如苏妲己远甚。
离得近的大臣们纷纷移开视线。
一看就是个醉鬼在发疯,真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全场大多数的目光依然集中在殿中——也就是玄商君和嘲风二人身上。
嘲风已经算武艺高超了,但不管是在哪里,他仍旧无法超越少典有琴,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几十招下来,胜负已分。
也就没有必要再舞一下去了。
二人都心知肚明,故而拉扯一阵后,又急速退了开去。
互相施礼之后,神君便将手中的剑又还给了一旁的质子团,返回自己的座位边。
算了,大庭广众之下,就给他留点面子吧。
“你没事吧?”夜昙抬手握住少典有琴的两只袖子,将它们拎起来左看右看,一边摇着一边非常做作地关心。
她当然是知道自家师父的实力的。
“无事。”搞定嘲风,对他而言还是小意思。
“我就知道你可以~”
那厢案几之旁,神君正背对着嘲风,感受来自自家娘子的赞美。
远处的嘲风还死死盯着他们的方向。
看到这两人的腻歪劲儿,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他们是不是在嘲笑他!?
嘲风捏紧了拳头。
精彩的表演落了幕,殿上众人也开始和身边的伙伴觥筹交错地寒暄起来。一些大着胆子的大臣也开始点评起还在那耍酒疯的太子的剑招。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嘲风复又抄起手中之剑,朝着夜昙而去。
神君正在享受自家娘子的花式赞美,忽然感受到了自背后传来的一股杀气。常年积累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后面有危险。
他迅速抱起身前的夜昙,向后滑开几步。
“待在这别乱动。”少典有琴嘱咐完夜昙,旋即转过身来,朝着殿边正在鼓乐吹笙的伶人说了声“抱歉”。
那伶人尚未反应过来,手中的笛子便不见了。
少典有琴握住那支竹笛,直接抬手就迎上了嘲风的刀剑。
这下他不再留情。
突如起来的力道让嘲风只觉手上一麻,随后又一轻。
他手中的剑直接飞到了大殿另一侧,深深地嵌入了立柱之中。
夜昙和嘲风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还在发出嗡鸣之声的剑,目瞪口呆。
大家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连当事人嘲风也没看清玄商君的手法。
其实神君也没用什么手法。
这原理就有些类似“大力出奇迹”。
夜昙跑到少典有琴身后,又抬起头打量他。
眼神中带了些真心实意的崇拜。
武功高的人看起来就是会闪闪发光的。
嘲风回过神来,看见凑上来的夜昙,恶狠狠的眼神又瞪了过去。
夜昙赶紧将脑袋缩回去。
现在情况对她不利,她才没那么笨,去和嘲风正面发生冲突。
夜昙用手抓住少典有琴背后的衣服,顺便将脸贴上他的背。
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反正他能将她整个人都挡住。
躲了一会儿,夜昙还是忍不住又将脑袋探出去查看情况。
毕竟,她从来就不是安分守己,喜欢躲在别人身后那种人。
现在他们两个准备怎么办啊?再大战三百回合吗?
打起来~打起来~
这边,唯恐天下不乱的夜昙努力正压抑着自己的心声。
那厢,太子殷启似也发完了疯,正缓缓拖着剑回去商王身边。
此时,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殿中央对峙的玄商君和嘲风身上。
御座之上的老商王也并没有特别的举动,平静地抿了抿杯中之酒。
那杯正是由苏护的头盖骨制成的。
小辈们的争斗,他也不会插手。
而且……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孩子究竟要如何处理现在的局面。
“噗——”老商王口中的酒突然间喷了出来。
他不可思议地低下了头,脸上那古水不波的表情终是碎裂开来。
那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堪称最为安全的地方,被一柄利剑穿胸而过。
而利剑的另一头,正是他的好儿子……
这一切发生得是那么得迅速,也是那么得不可思议。
他也算见过许多大风大浪,此刻,却仍觉得奇怪。
年迈的王并没有多少时间来感慨这一弑君杀父的险恶行径,就已经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他终是力不从心。
太子殷启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帝乙。
大殿之上,无论是看戏的一众位高权重的臣子,还是少典有琴、嘲风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办法,这变故的确是太出人意料了。
谁能想到,太子居然能当众弑父。
事情的始作俑者——太子殷启,此时依旧拖着把重剑在大殿之中晃荡。
没人做出反应,也没有护卫直接上前去拦阻。
对于守卫而言,这是王家自己的事情。他们犯不着在没接到命令的时候就让去送。
而且,万一太子之后顺利登基了呢?
殷启不知像是着了什么魔,嬉笑着靠近已经一动不动的至尊。
感觉到夜昙在身后拉扯他的衣服,少典有琴微微转头看向夜昙,“怎么了?”
“我们……”那个人是不是和嘲风一样,得了什么失心疯了。
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弑父杀君。
这事儿干的,连她离光夜昙也不由得有些甘拜下风了。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夜昙难得有点懵圈,“赶快走吧?”
现在,她只能想到一句话,那就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再等等”,神君拍了拍夜昙的手,安抚她。
现在这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可以脚底抹油,偷偷溜走的局面。
大殿之上没什么声音。
没人急着找人抢救商王。
显然,所有人都在思考着,究竟怎么做才会对自己,以及自己身处的阵营最有利。
正当夜昙撺掇着少典有琴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就看见殷启又拖着那柄染血的剑朝着他们这里走过来了。
这场面让她觉得有点诡异。
“玄商……”殷启来到了他们面前,此时的他,看起来又正常了不少,说话也挺有条理,“你惊讶吗?”
他甚至有和玄商君攀谈的意思。
“……”少典有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兄……”他思考了半晌,也只能说出这两个词。
要不然怎么样,说杀得好?
说自己真的没想到?
怎么看怎么奇怪好嘛!
“你知道我为何要杀父王吗……”殷启像是着了魔似的,居然有打开话匣子进行畅聊的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右手。
站在少典有琴身后地夜昙并没有放松。她一直紧紧地盯着殷启手中的剑不放。
这人绝对是个疯子!
而疯子做事是不用负责的!
想起嘲风的事儿,夜昙下定了决心。
她绝对不能吃同样的哑巴亏!
就在殷启提起剑的那一瞬间,全身高度紧张的夜昙当即地蹲下身,抄起几根方才自己吃剩的肉串签子捏在手中。
宴会现场护卫森严,美人刺不能带进来,暗器自然也一样,尤其是她这种敏感的身份。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丢串烤肉的那些铁签子了。
一瞬间,夜昙将自己能用出的所有力气都灌注在了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