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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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在对峙之中。
突然,内室之中传来一阵焦味。
几人顿觉有些不对。
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
少典有琴走到门边去查看。
“小心!”云鬓看到少典有琴有所动作,赶紧将春溪拉向自己。
她暗暗在心里提醒自己,眼前之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姑娘莫要误会,外面好像出事了。”见这个云鬓如此紧张,神君只能继续解释自己的目的。
“我没事”,春溪冲云鬓摇了摇头。
她觉得少典有琴并没有恶意。
“不准动!”见少典有琴还在走动,云鬓便出言喝止,同时又抬起了手,像是准备施法的样子。
“好。”
这个云鬓显然是情绪不太稳定的那种女子,根本听不见别人的解释。
见她随时都可能出手攻击,少典有琴只能停下脚步。
能不动手,就是最好的。
反正他已经走到窗户边上了。
神君朝窗外看了一眼。
原是中秋节的烟花点燃了绣楼。
楼下已经烧起来了。
身处楼中的他们几人之所以全无察觉,正是因为云鬓在楼中下的那个禁制。
她直接用法术将空间都分隔了。
楼内的声音传不出去,楼外的声音也传不进来。
月华楼身价最高的花魁此刻正在这失火的危楼之内,看样子是一点不知情。此时,楼外的丫头们都快急疯了,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直到整座绣楼都差不多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维系着空间的法术自然而然也就解了。
于是,楼内的这几人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快走!”少典有琴意识到事情不太妙。
闻言,云鬓牵起春溪,准备开门硬往外冲。
然而,绣楼是木制的,火势蔓延得过快,此时,绣楼周围早已烟尘蔽空,椽瓦遍地。
出路早已被大火堵住了。
“……”
春溪与云鬓二女,从她们脸上或慌乱,或紧张的神情来看,是没有修习过什么辟火决的。
现学……自然也是来不及的。
神君默默开始掏乾坤袋。
找了一会,他才想起来,自己分法宝的时候,把辟火珠放夜昙那袋子里了。
最终,神君从乾坤袋里拿出块天光绫。
分了昙儿好些法宝后,现在天光绫也的确不够用了。早知道他就穿闻人的那些新衣服出来了,毕竟那布料就天然地能防火。
神君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二女,选择将布递给春溪,“春溪姑娘,这布可以防火,但我只有一块,你二人一起用吧。”
“那你怎么办啊?”春溪稍稍犹豫。
“无碍,我会辟火决。”
“如此……多谢公子!”春溪从少典有琴手里接过了天光绫,想要将布罩在自己和云鬓头上。
谁知道云鬓突然甩开了她的手。
“云鬓!”春溪猝不及防,转头在一片烟尘中寻自家姐妹的身影。
云鬓显然不怎么相信,她跑到门边,正试图破门而出。
无奈,那门栓都已经烫得人根本就握不住了。
楼房上方传来一种诡异的“噼啪”之声。
“小心!”少典有琴首先注意到了异样。
他话音刚落,正梁便已经断裂成了两截。
而云鬓正好站在下方。
一切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了。
神君虽然没有法力,但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他迅速冲过去,拉开试图用手捂头的云鬓。
二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好歹是成功躲避了正在燃烧着的房梁。
“你没事……”少典有琴看向扶着的女子,想要确认对方是否安然无恙。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叫云鬓的女子突然拔下头上金簪,二话不说,抬手直接向他的脖颈袭来。
因为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操作,饶是少典有琴反应再快,也还是被云鬓手中的簪子刺破了皮。
“……”他马上就感觉到一阵晕眩袭来。
完了,这药可能是见血封喉的。
虽然神君也试图强撑着不失去意识,但好像没用。
出来混,可能都是会有一两次阴沟里翻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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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旁的春溪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
刚才的事情让她觉得,闻人可能真的是个好人。
现在怎么办?一块天光绫根本没办法罩三个人!
“我要报仇!”云鬓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可你明明就已经答应我了!要问出真相!”春溪试图提醒她,别忘了她们的目的。
“你总是那么天真”,云鬓一边冷笑,一边忍着被热浪灼烧的风险,去推那些窗户。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逃出去!
“可是……”春溪还想说什么。
“他没死,那簪子上只是强烈的迷药。”说到这,云鬓有些咬牙切齿。
从头到尾,她都是想要直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
云鬓是云烟阁里的翘楚,她和春溪,还有红鬟,是在争夺兽界的花魁娘子比赛中认识的。
本来彼此之间都有那么一些敌意,不想最后倒是成了手帕交。
云鬓一直搞不懂,为何春溪会想要问一个杀人犯,他到底有没有杀人。
谁会承认啊?
就算是信奉弱肉强食的兽界,杀那么多人也是要偿命的。
有时候,她真的不明白,春溪到底是怎样凭着那不必要的天真和执着当上月华楼的花魁的。
莫非真的只是凭脸吗?
“咔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终于让云鬓推到有一个还没完全烧干净的窗户了。
“云鬓,你快来帮我啊!”春溪试图用天光绫同时遮住她与地上的少典有琴。
“你若想救他,用摄物法即可。”说着,云鬓便跳上了空荡荡的窗棂。
“……”闻言,春溪有些无语。
摄物法,是一种简单的储物法术,兽界的普通妖精都会。
她也是急糊涂了。
云鬓见春溪手上的天光绫的确能够防火,便也不再去管春溪,只是自顾自地从窗户跳下。
那厢,春溪施了个法,将还躺在地上的少典有琴摄入袖中,也跟着一起跳出了窗户。
“姑娘!”
几个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丫鬟见她二人安然无恙,赶紧上前来搀扶。
“姑娘受惊了,没受伤吧?”
一群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道,将二女搀扶到其他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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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楼中。
临时居住的房间是春溪挑的。
这间房内还有暗室,她二人暂时将少典有琴安置在了暗室之中。
此时,二女还在为如何处置他争吵。
“云鬓,你方才不应如此”,春溪心里仍在犹豫,“他是要救你,你怎么能出手暗算呢?这未免太不磊落了。”而且,她应该没认错,当初也是他从采花贼手中救了自己。
“所以呢?我也并没有杀他呀”,云鬓有些恼,“春溪,你别忘了我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没忘记。”春溪神色复杂地盯着被她们五花大绑的“闻人”。
想当年,她还是初出茅庐的时候,就已经领略过这个闻人。他在兽界的风评,的确是不怎么样。
可……这也并不代表他就一定会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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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有琴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黑。
他没回到天上……还没死。
神君在黑暗中睁着眼适应了片刻,才渐渐地看得清晰了些。
他现在身处的房间,既没有灯盏,也没有什么摆设。
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个凳子上,外衣不在身上,那身上的东西估计也被搜走了。
想来,一定是那个对他敌意很大的云鬓的主意的吧?
少典有琴动了动身体,尝试挣脱身上的绳子。
奈何他越使劲,身上的绳子捆得就越紧。
虽然不认识这带子,但这东西可能和当初那冰清玉洁带差不多原理吧?
深入领教过冰清玉洁带的神君可是一点再不敢小觑这兽界的法宝。
挣扎了半天,绳子反而紧了不少。
神君无奈,只能暂时先放弃挣扎。
看样子她们好像暂时也没想着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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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吖——”暗室的门被推开了。
少典有琴循声望去。
来人正是春溪。
“春溪姑娘……”若是想要逃出去,她应该是最好突破的。
“闻人公子,我希望你能与我说实话。”春溪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拿出个馒头递给他。想了想,她又倒了杯茶水喂他。
“多谢姑娘”,少典有琴无心吃喝,“姑娘想知道什么?”
“闻人公子,你一定知道采花贼预告要来月华楼的事情,对吧?”春溪想先以别的事情消除他的戒心,“那夜救我之人,究竟是不是你?”
被采花贼盯上的那夜,她只是惊鸿一瞥。
没想到,却是很多年前的故人。
但这张脸,她确定自己并无可能会弄错。
因此,她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误会,他不是这些凶案的罪魁祸首。
“是。”既然她这么想知道这事,他承认也无妨。
“我和云鬓,我们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我的姐妹,红鬟……”春溪想起红鬟,顿觉心痛不已。
她们虽然是风尘中人,若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又有谁能把她们当人看呢?
虽然她的确是对他很有好感,他也的确是自己曾经的恩人没错……
但是……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红鬟出事的那夜,和我们说了,她准备去见你的。”春溪表示自己也并不是无缘无故地怀疑他们的,“我们也调查过,缤纷馆的小厮说了,那夜,有好几人都看见红鬟进了你的房间……之后,就出事了。”
“若我说,不是我,姑娘可会相信呢?”那夜他应该是溜出去,去竹屋扮演闻人了。
夜昙当时说他们在一起,虽然是她有意替自己遮掩,但其实也没说错。
“缤纷馆的人只是看到红鬟进闻人的房间,却并没有看见我进了房间,不是吗?”
“……我需要你拿出不是你做的证明来。”所有人的口供,还有时间都指向了他。
“若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呢?”自证这件事,其实夜昙已经帮他做过了。
“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春溪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
她与云鬓已经商量好了,因为兽界少主庇护缤纷馆的缘故,若真如此,那她们只能用私刑了。
她们就要让凶手为自己的恶行付出足够的代价。
“你这是私刑。”
“我何尝不想明正典刑?”春溪叫起来,“可是,我办不到啊!有人在保护你们!”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太激动了,春溪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开口道,“你们缤纷馆仗着有兽界少主撑腰,便无视公序律法,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她赚了很多钱,甚至还尝试贿赂官员,又有什么用,依旧是求告无门。
“你们既然认定了是我,又复仇心切,为何不直接杀我?”神君有点不明白,若现在杀他,他还真没什么还手能力。
“……我要知道理由。”
“那些女子,不是我杀的,还有……”看着眼前女子脸上的愤恨和伤心,少典有琴决定最后解释一遍,“有时候,杀人可能不需要什么理由。”
“……”闻言,春溪久久无语。
两人的谈话就此陷入了冷场。
“馒头记得吃”,最后,春溪又往少典有琴手中塞了两个馒头,便提起食盒,离开了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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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春溪送来的饭菜,少典有琴沉默不语。
今日是第几天了?
他现在被关的这个密室,空间狭小,除了桌子和椅子,其他一应家具摆设俱无,睡觉都只能在椅子上将就。
仔细一看,还有不少术法的痕迹,布满了禁制,看风格应该出自云鬓之手。
不行,他要出去!
昙儿说不定也在找他。
而且,他也好想她啊!
想到这里,神君立马坐不住了。
但这种情况,他究竟要怎么办?
现在被法宝捆着,他根本动不了,身上的东西又都被搜走了。
法力不够,不能硬抗,只能智取。
那……
就只能装死?
那么,问题又来了。
要怎么装死?
因为被绑着,少典有琴有大量的时间思考和回忆。
他记得,《明皇杂录》曾载,八仙之一的张果老,隐于恒州中条山时,皇帝请他入朝。他不愿往,又不便明言拒绝,于是便佯死庙前。
时方酷暑,须臾臭烂生虫。
帝信其然。
虫……
不要!
绝对不要!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浑身发冷。
少典有琴使劲摇了摇头,将这想法否决了。
神君又看了看眼前那些食物。
不管怎么说,既然要装死的话,从现在开始就要不吃不喝了。
虽然现在他法力不够,没办法直接离魂之术,但当身体处于极限状态的时候,理论上是可以凭借口诀,元神离体。
到时候,身体自然也就和死了没两样。
到时候,她们发现他死了,应该就会把他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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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春溪看着“闻人”的“尸体”,沉默不语。
这几日,他不吃饭,她当然是知道的。
但也许,就如云鬓说的,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吧?
因为他们之间,是很难建立信任的。
到最后,她也没搞清楚真相。不过,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杀人者,只是图个乐子。被害的那些女子,只是因为倒霉,所以才被卷了进去。
“好了,别看了”,云鬓已经确认过了闻人死透后,站起身来,抱着双臂站在春溪身后。
折腾了这么几天,结果还不是一样?
春溪哪里都好,但还是对男人心存幻想。
“叫个小厮来处理了吧。”
“等等。”春溪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待她回来之时,手里已经拿了许多物件。
“这是……你……”云鬓看着春溪手中的东西,还想说些什么。
“本是他的东西,理应还给他。”春溪手上拿着的是辣目的外套,还有乾坤袋与天光绫。
都是她们将这“闻人”绑来时,为了防止他有机会逃跑,特地扒下来的。
“随便你吧!”说罢,云鬓便不再停留,走出了暗室。
片刻之后。
两个小厮赶着一辆车,从月华楼的后门离开。
那板车正是辣目赶来的,缤纷馆那辆用于外送的车。
只是此时,小毛驴已经换成了马。
神君的元神就在不远处跟着装着他身体的板车。
因为元神离体需凝神聚气,必须要静心,专注,故而,他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在远远地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