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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恨之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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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绝的审讯室内触不到那些或似绒羽或似鹅毛的雪,但我听得到冬呼的啸叫,看得到从钉死的窗的缝隙里流淌渗入进室内的苍白暗淡的天光。

……又下雪了。

荒山的另一面便是河谷,雪似鹅毛也属正常。

摊开在桌面的情报和笔记已经几个小时不曾动过一笔。我眨眨眼,从火盆中烧得通红的炭上挪开视线,又下意识捏了捏双手的虎口。好像是有些神经质了。

已经添了一次炭……镜一遣人送来的炭以量划分,照他的说法,“每一份定量的炭能够支撑火盆燃烧大约十二个小时”,如此,我每天便至少要出去晃两次,以免“悄无声息地就被弄死在里面”。

脑子是好用的,嘴巴却是多余的,但我知这既是他们的关切,又是他们的警告,便毫不在意地照单全收。

燃料充足的火烧得很旺,却不能令我温暖分毫。自兰沉沉睡去开始,便有某种不知来处的重压哽在我的喉头、我的心口,于是我站了又坐坐了又站,双眼被烤得发干发涨,却又决计不愿阖上了去休息。窗户的缝隙里钻出的光似乎已在明与暗之间倒了来回——一个,还是两个?我不清楚,但是我清楚兰裸露在外的躯体上地布了多少处创口。除却那两处被斩断的肢体,有些是烧烫伤,有些是穿刺伤,有些是切割伤,有些是鞭笞伤。

搞不明白,搞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呢?你不是为诸多原官员所“指证”的,“那个杂种小畜生最宠信的人”吗?

直觉告诉我,问题的答案会是摧毁这个人的关键,可我的脑子早就被熬成了一团浆糊。我的思维依然清晰,却好像已经失去了拐弯的能力。

“不能这样下去。”清晰的思维说。

我钻进地铺——是的,是地铺而不是干草堆——用十几分钟试出来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现在开始,看看他的脸。”不会拐弯的思维说。

于是我又掀开被子回到原位坐下。反正睁眼闭眼都要看着这张脸,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唉,唉。我还是太在意他了。

他怎么还不醒?这种退热药的镇静和安定效果居然有这么强吗,为什么以前我吃的时候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但他睡得也并不好,仿若濒死的青白已然褪去,双眉却还久久地拧在一起。火盆烤得他额头冒汗,眉弓与鼻梁投下的噩梦的阴影正随着焰光的跃舞而战栗不已。

我取了刚整理的药箱,又倒了碗水。在处理断肢之前,我不允许他身上任何细碎的伤口来拖我的后腿,也不能让他生生睡到脱水。嘴里喂不进去,用水湿润嘴唇总是可以的。

——————

数不清是第几次恍惚,当我的视线又一次从透光的缝隙转向兰的面庞,而目之所触竟是透亮的蓝色双眸时,一时之间,我竟也有些失语。

……还好,醒着的比睡着的好对付许多。待到尘埃落定,我定要好好睡上个三天三夜。

我歪了歪头,通过铁槛静静地凝视着他。兰也回望过来,他醒来做的第一件事也只是侧首,使自己的视线与我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在想什么呢?是继续那些无意义的挑衅之举,还是干脆故技重施,再搞一次偷袭?

是的话,我就要让他变成真正的废人了。

我漫无边际地揣测着,等待着他将那些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的所思所想宣之于口。

几秒过去,兰的嘴唇动了动。

“你的脸色不好,”他的嗓音依旧沙哑,却已不是高热所致了,“彻夜未眠?”

这就是他想说的?

我抻了抻身体,“医生”的温柔笑意已然浮上面容:“现在已经是下午啦。”

收拾这人的衣食起居,自然也是“医生”的活计。我取了水杯和毛巾,又在盆中兑着温水,一边用手试着水温,一边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说道:“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就要第八遍读情报了。”

兰默了半晌,方缓缓开口:“这是我记事以来睡得最久的一次。”

我动作顿了顿——这话听起来是在自嘲,可那绵里藏针的质疑我却也听得明白。

“病人的休息自然与常人不同,退热的药物也总会有些安神镇静的效用。”

我温声道。

“倘若信不过我,你大可以看看窗外的天色,自己判断时间。”

“……”兰一言不发,他坐直了身体,双目只是向着窗外一瞥,便冷冷道,“不,不必了。”

“噢,是吗?”我把洗漱用品带入内间,“你信我?”

回应我的是一声嗤笑。

我也笑了一下。时间是早是晚,兰对我信或不信,我对兰欺瞒与否——肯定或是否定,回答或是不回答,并不存在实质上的区别,自然也不存在实质上的意义。

兰想通了这层关窍——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我分说终究只是徒耗心力,还不如先治好了病,养好了身体,处理好了伤势,再……

倘若我是兰的话,我是会这样想的。以己度人是我的缺点,但倘若我考虑得足够多,便是我的优点。人心终究难测,兰看起来心灰意冷,内心的想法却是谁也看不分明——当然,大概也只有我这种既想着杀人又想着诛心的人才会如此地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洁面梳洗,擦身更衣。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对兰说着闲话,态度是好似日常一般的轻松平和。兰多半是不想理我的,却也不得不压着脾气予我以应答——做不到十问十答,十问三答甚至五答却是做得到的,偶有对得上心事的话题,虽不会多谈,却也会多出三五个字来一表心绪。

至于其中真伪……自不可说。我在摸索着他的心事,他又怎会不深思我的想法。

只是……

兰看不见的死角,我垂下眼帘。

阳一大早送来的情报所言非虚。他该是离村日久,连带着话术的本事也丢了个精光,又或许本不精于此道?兰的某些说辞在我看来实在是拙劣得惹人发笑,很符合我对某部分原教旨主义刽子手的刻板印象。

另一边,药师野乃宇送过来的情报中言及当今的雾隐暗部之中并没有他的位置——这话并不是在说兰地位低下,而是在说雾隐暗部早已查无此人了——实在是件值得深思的事。

我的父亲义人的前车之鉴尚在眼前:暗部忍者哪有从忍村之中全身而退的道理?战死也好,退休也罢,只要能做到,忍村定会将其牢牢捏在手里,忍者本人是没有半点自主性可言的。曾在雾隐暗部身居高位的义人尚且如此,遑论不曾拥有如此地位的兰?

所以,导致兰查无此人的原因只可能有两种:

一,雾隐派出任务,雾隐销毁档案。

二,雾隐暗部的档案室把他的档案弄丢了,管理堪忧——据传情报所言,三代水影近期开始莫名其妙地疑神疑鬼,搅和得整个雾隐都乌烟瘴气人心惶惶……倒也并非胡乱臆测。

当然,也不排除综合以上二者的可能。

许是因为安静思索了太久,空气中只回荡着我将勺子放回瓷碗中时碰撞出的清脆声响,再抬眼时,与我视线相接的水蓝色双眼第一次没有躲开。

相反,那双眼睛直直锁住了我:“你走神了。”

我端着浅笑默了默,挪开了视线:“的确。”

兰微微眯起双眼,仿佛有些讶异:“在我的面前,实在不明智。”

“确非明智之举,”我点头道,“只是不知前辈是否明智?”

兰拧了拧眉,没再开口了。

什么是明智,什么是不明智?我可以在他的面前走神,他却不能,或许是不敢对走神的我做任何事。

反过来想,他有所顾忌也是好的,起码能证明他还想要活下去。若是连活都不想活了,那才是真的如刺猬一般叫人无从下手。

“给我看看你的手臂。”我说道。

兰不会在这种时候犹豫,乖顺地将断臂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抬手除去包裹断面的层层绷带,又在双手的表面覆了一层查克拉,而后才蹲下身体,细细地检查翻看起暴露在外的断骨和碎肉。

……情况还好,但也没有那么好。一股腐败的气味。

我皱了皱鼻子,结印召出的净水将上次清创过后撒上去的药粉冲洗干净:“能感觉到痛吗?”

“能,但主要来自下半部分,”兰冷静地回答,“已经被砍掉的那部分。”

“神经性疼痛。”我嗯了一声。

“什么?”

“神经性疼痛。原因是断肢处的神经没有修复完好,会一直痛下去。在肢体断裂的情况中属于正常现象。”

我谨慎地剥开部分已经自行愈合却愈合错了位置的新肉,又洗去新冒出来的血液。

“神经的伤病?”兰的声音顿了顿,“算是神经病吗?”

“……是的,神经病,”我完全不觉得他有讲冷笑话的天赋,只勉强道,“现在呢,有感觉吗?”

“没什么感觉。”

“一点也没有?只有一点也要说出来,”我说道,“真的一点也没有的话,我就得给你再截去一部分。”

“……有点凉,还有点痛,但具体的位置恐怕说不清楚。”

兰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听上去依然十分冷静。

“‘说不清楚’?你可要想好了,或者再好好确认一会,”我不置可否,温和的语气显得耐性十足,“再大概下去,你就要连肘部也保不住了。”

于常人而言,有手和没有手是两码事。于已经没了手的残疾人而言,有肘部和没有肘部亦是两码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分钟后,兰睁开双眼,神情松动些许,言语却变得笃定:“是有痛感的。”

“很好,”我捏了捏断面附近的皮肉,微微笑道,“再休养一天好了,倘若明天没有恶化,我就给你进行封口处理。”

“封口处理?”兰向我转过头来,“我以前在忍村里看过那些被……处理过的伤员。”

“是‘被处理过伤势的伤员’,”我认真纠正,“是的,我会钳住你的血管,截去暴露在外的骨头,再切除半圈肉,用剩下的半圈覆盖、包裹住骨头的截面……最后缝合。”

我在兰的断臂上戳戳点点地将位置示意给他看,而兰也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自己的断臂,好像一觉过去,他终于学会了面对和审视自己的身体。

许是做了什么不足道与外人的梦吧。

“当然,这个过程会很痛,所以我已经向阳一申请了麻醉药物——坏消息是城里的医疗资源十分有限,全身麻醉你想都不要想;好消息是局部麻醉总还负担得起。麻醉药物会把疼痛控制在你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话音落地,沉寂了几秒,兰的声音才沉沉响起,听上去有些沙哑:“……麻醉?”

他的神情可称是波澜不惊,然而几分阴冷的笑意赋予了这张面容霜冻般的寒冷。

“我不明白。”

——————

吸气。

呼气。

万般思绪纷乱如麻,如今一口气来了又去,便尽数化作了袅袅白雾,向上向远腾了寸许,顷刻便消弭为虚无。

『出来透气?你的脸色不好,』镜一比划道,『彻夜未眠?』

“真晦气,你的问候怎么和里面那人一个调调?”我半开玩笑抱怨道,“倘若你开口说话,那便是一字不差了。”

『最标准的关切句式而已,既表达了关心和不赞同,又不会显得狎昵和僭越。可以尝试着多去关心他人的。』

镜一的神色平和得一如往昔,表达却有些夹枪带棒。

『你闷在里面换了三次炭,整整三十几个钟头,然后对方学会了表达关心,你是不是打算让他学会为爱自杀?』

捱过初相识的陌生和僵硬之后,倒是怪会讲笑话的。

我不得不承认其心思敏锐:“我可没连着折腾他三十多个小时,他都是睡过去的……还有,话别说得那么恶心。”

『你生守着?』

“睡不着,”我摇摇头,“但伊东氏的那些情报很有用,多谢。”

『分内之事而已,本当如此,』见我转移话题,镜一也不纠缠,只摆摆手,神色转眼变得严肃起来,『你真要给他用上麻醉?城里的市易诸务已经停摆了很久,现下更是什么东西都缺,也什么东西都贵,你又何必?』

“他也是这种态度,乃至抗拒更甚,”我淡淡微笑起来,话语却饱含深意,“他是个格外合格的忍者。”

——是的,即使痛在自身,血流如注,也要做臣属于伊东氏的忍者——尤其是在我这个“敌人”面前。

兰抗拒麻醉,对我的不信与畏惧皆可说是原因之一,然而论其根因,我也完全心知肚明——是麻醉过程中不能自控的失能状态。失能期间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兰将其视为审讯而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但……我感觉得到。

他依然在试图去追逐什么,依然在试图去证明什么。

可他还能追逐到什么,又能向何人去证明呢?

得出答案轻而易举。我为这个已然不存于世的答案感到好笑和耻辱。

真贱。

更可笑的是我存活于此的意义的一部分,恰恰便是维系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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