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有所思,嘴上随意侃了一句。
“孩子”这种词语我确实已经许久不曾听过。说出这句话的倘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认为这是在嘲讽或者激将,但她是药师野乃宇,是退隐之后在木叶孤儿院就职院长的药师野乃宇。
有时候,直截了当的行动可以抵上一万次许诺。
“您很老辣。那卷在井下支撑了整个地下水层的巨型忍术卷轴搭配收载的并不是感应防护类的忍术,而是大范围破坏类的忍术……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无愧于『行走的巫女』称号。”
闻言,她放下毛笔,微微坐直身体,又将刚刚写好的纸页捧起,放在灯光下细细打量。
我仿佛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拿到纸条的居然是你……黑狐队长啊黑狐队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安静地立在原地,没有言语亦没有动作。药师野乃宇似乎是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但这迷茫的真伪暂且不论——这种时候的人们往往也并不需要所谓的“答案”。
一点时间,一点思路,一点喃喃自语,仅此而已。
暖黄色的灯光……不,或许该说是火光,是从吊在半空的煤油灯灯罩里盈满出来的。跃动的火光忽明忽暗,执着地从黑暗的领地中笼下一角,光与影在金发女性纤巧的轮廓、屈起的关节乃至冷硬板结的衣褶上纠缠拉扯,将这暗潮涌动的情景渲染得好似戏剧,又将这寒冷阴暗的洞中据点映照得仿若神龛。
……希望阳一他们能沉住气。
少顷,药师野乃宇似乎思考出了答案,她从纸页背后露出半张秀丽温婉的脸孔:“抱歉,我吓到你了吗?”
“吓到了,”我说道,“您的纸条无论是作为别有用心的恶作剧,还是作为用来混淆视听的警告,都极其成功——拿到纸条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上面写的会是这种东西,”我随手掏出一张纸条,向药师野乃宇的方向摊开,“就像我没想到您会面向山腹而背对洞口,而我与您之间甚至都没有任何掩体——我与您必然正面相对,根本就避无可避。”
药师野乃宇在微笑。她大概是不打算作出任何解释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我说道,“事已至此,与其纠结细枝末节,眼下我更在意您的目的。”
我盯住了她的眼睛。
“诚然,您知道阳一他们出于谨慎,绝不会在洞穴里侧的人就位以前发动攻击,但您同样知道这并不是仁慈,而是要更加完美、更加彻底地斩尽杀绝——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您依旧选择了这个背对的位置。
“为什么?”
我将声音略略抬高。
“为什么一定要与我面对面?不,确切来说……为什么您一定要与看过纸条的人面对面?”
——只此一个。
我想。
只此一个问题的答案,就足以验证我的猜想,而如果这个答案足够“正确”……甚至可以解决眼下的一切。
这处黑暗却又明亮的空间再度安静了下来。身处明处的两个人——我与药师野乃宇,在此默然不语、一言不发,任由万般思索与猜忌都随着泠泠的暗河一去不回,而身处暗处的……身处暗处的……
我对他们的计划、位置、战术一概不知,只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此刻已经握住了武器。
“请问这是威胁吗?”药师野乃宇忽然问道。
“‘威胁’?”我思索几秒,而后点点头,“大概是的,但实话说,那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药师野乃宇并不纠结:“只要你发出信号,我就会在瞬息之间被杀死,对不对?”
她整理了一下身侧摞成半人多高的文书,将那些杂七杂八的纸张边对边角对角地堆叠在一起。来自斜上方的烛火点不亮她垂下的面容,然而直觉告诉我——她的确没有一丝紧张。
仿佛她早就将一切都握在了拳头里,而今只是摊开手掌,略略一看罢了。
“信号是否会发出并不取决于我的想法,而是取决于你的选择。”
多标准的反派语录。
我想着,语气平静。
明明已经将场面牢牢地包围、控制,为何我仍觉得自己处于被动?
或许是因为谈判本就不是我的长项。比起谈判,我显然更擅长……威胁、恐吓、阴谋、武力镇压,和……斩草除根。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们。”
巫女却在此时起身径直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并以一种对忍者而言有着过多破绽的步伐行走到我的面前。
“来自暗部的黑狐队长,来自火之国的阳一小队,我的选择即是与你们同路……确切来说,这正是支撑我大费周章行走至此的理由。”
“不夸张地说,我为志村团藏在雨之国和河之国做了许多事,就为了他的火影梦,为了那些他本就无缘得见的风景……”大概是被自己给逗笑了,药师野乃宇扶了扶眼镜,顺势遮了遮自己的眼睛,“多么……遗憾。”
她好似喟叹一般说着。
“而与你们相遇,是苍天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