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但它还是撞在岩洞内的石壁上,然后被阻挡。一层层的回声隐隐约约地响起,层层叠叠的感觉竟影视令人在心理上觉得这地方宽敞而空旷。这种视觉上和心理上的信息不对等简直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由得向东明身边靠了靠。
他却没有看我,只是慢慢地歪过头去靠在冰冷的岩壁是。沉默良久,他才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声叹息。
“其实……”我看见他握了握手掌,这是他紧张的表现,“你看看现在大概几点了?”
我怎么知道!我有点暴躁,但我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天色作出估计:“大约是……下午四点。”
“好吧。”他又叹了一口气,“现在,靠到我身上,闭上眼睛,睡一觉,等到明天早晨……等到明天早晨,我就把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我想要的并不是什么物质上的东西,而是他对于目前所发生的事的了解——好吧,简单来说就是信息。信息之所以在突发事件中受到重视,就是因为它具有一个重要的特性,这种特性叫做“时效性”。时效性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就是一条信息的有效时间是有限的,而相对的反面就是,当一条信息过了这一段有效时间,那它与废物也就别无二致了。
我已经从这些日子家中另外三名成员看成守口如瓶的表现中看出了什么,而东明又是在到达这种地方之后才对我说出这种话。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等到明天早晨,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我的身体本能地因为这隐含巨大信息量而颤抖不已,个中缘由我本不愿也不敢去细想。
“那——爸爸和妈妈呢?”我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这生硬冰冷的声音勉勉强强遮盖住了我牙齿打战的碰撞声,“如果你和我的脑子没有因为过度刺激而坏掉的话——义人直到前天才勉强能忍住疼从床上爬起来,天知道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毛病,而织子——织子她甚至都不是一个忍者!这就是你说的‘还不需要我们去担心’?!”我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一时间竟尖锐得仿佛血液都要沸腾,像是要把我失去的体温都吼回来。我感觉我的大脑在发热,在发出尖啸——它似乎极度渴望我用四肢做出点什么来维持我该死的心跳——譬如一拳砸在我亲爱的哥哥的下颌骨上。可是它做不到,它做不到在这时候命令我的身体,我猜是因为我他妈的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要凉了——“你看着我的眼睛!”
东明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转过头来,而我确定他踩的刚好是我耐心的极限——但凡他再晚上一毫秒,我恐怕会忍不住亲自用拳头帮他把脸掰过来。
但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看着我的眼睛,因为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是的双手一言不发,就好像只要这么一直盯下去他的十指就能开出十朵花一样。
我的内心开始冷笑,但可笑的是我竟然不知道内心的那个我究竟是在笑我还是在笑他——又或者两者都有?我不知道——我冷静得很快,但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那一通怒吼的意义究竟何在:它能让我瞬移回家里吗?不能!那万一我们的位置因为这而暴露怎么办?
——可这该死的地方我连爬都爬不上去!
东明在这时候吸了吸鼻子,而后他静默了一会儿才勉强发出声音,尽管如此那声音依旧沙哑得可怕,他似乎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但这毫无用处——就像是试图用单薄的木板去盖住汹涌的水流一样徒劳无功。
“对不起,照河……对不起。”拼出这一句完整的话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我看到他把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双手,“但是无论是你还是我,义人还是织子……我们都没有选择……当然,也可以说这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我也不后悔。”他说。
我久久地看着他,而他没有抬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他因此而看不到我的表情。
然后我陡然放弃了徒劳无功的发泄,继而脱力地坐在地上,转过头不去看他,而去看外面的光。
黄昏怎么还没来?月亮怎么还没升起?露水到哪里去了?明天……明天是哪一天?
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