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睡得很沉,一直到原熹点的下午茶到了都还没有醒。
原熹和晏玲珑两位姐心安理得地各自占据了她房内的一张躺椅和一张单人沙发上班带薪躲懒摸鱼,期间聊了会儿天,玩了一阵子手机,还一起眼看着床上安睡的沈鸢睡着睡着又在睡梦中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原大小姐既然选择了请客,自然要大方到底,收到外卖送达的信息后便主动起身出门去拿外卖。
虽然嘴巴上说着沈鸢没福气享用,但原熹还是按照沈鸢的口味给她带了一份“豪华下午茶”,外卖一拎回来就把沈鸢的那份给单独拿了出来,放在了沈鸢的床头柜上,和她早晨打包带过来的凉粥一起,陪着花瓶里美得很容易的睡莲一同在床头柜上站岗。
——我可真是个大方、贴心、爱妹妹的好姐姐啊。
原熹毫不谦虚地在心底暗暗自我夸赞道。
沈鸢这个做妹妹的都能有这等待遇,晏玲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会被落下。送完沈鸢的份,原熹就紧接着将晏玲珑的份亲自送到了跟前,甚至还很给面儿地帮晏玲珑打开了包装,方便她直接取用。
然后最后才轮到原熹自己。
在此过程中晏玲珑本尊基本上都没怎么动弹,就一脸安逸地侧躺在躺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大方又贴心的原熹妹妹主动“孝敬”她。
原熹给自己点了一杯冰摇莓果美式,搅动吸管饮用的时候,杯子里的冰块们会碰撞在一起,发出在盛夏季节显得尤为悦耳的清脆声音。
因为是自己喜欢的饮品,今天又意外地忙得有些烦心,原熹端着杯子猛吸了好几口才舍得放下杯子,脸上随之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原熹一边手上忙活着打开装着小蛋糕的打包盒,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再次抬眼看向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喝着她请客的豪华下午茶的晏玲珑,语气稀松平常地问:“晏姐,我刚是不是忘记问你,你今天怎么来院里了?”
晏玲珑神色未变,懒洋洋地含着吸管答道:“执行任务,对接工作,具体的就无可奉告了。”
原熹和晏玲珑算得上是熟,今天请客“孝敬”晏玲珑的也是她爱喝的饮品,以至于晏玲珑在回答原熹的问题的时候也没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甚至都没妨碍她一边回答一边喝茶。
原熹问得寻常,晏玲珑也答得自然,看样子并没有说谎。
至于详情无可奉告在她们这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很多时候她们的任务都是对外保密的,个中详情通常只会告知负责同一任务的同伴抑或是对接任务的同仁,因此晏玲珑会有此回答也完全是情理之中。
一切都显得再寻常不过。
可不知为何,原熹今天心里就是有一团散不开的疑影,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晏玲珑只能算是贵生医院的“编外人员”,严格来说,她并不是贵生医院的从属,而是与贵生医院有着合作对接关系的前辈。
作为在贵生医院里颇有背景的“关系户”,原熹其实心里比很多同事都清楚,虽然晏玲珑在院里始终都表现得非常平易近“人”,合作的这些年早就和院里的很多同事都缔结下了不浅的交情,是可以在一起插科打诨、聊天唠嗑的朋友式的和睦关系,但是晏玲珑在四司府内的级别实际上是高于贵生医院里的绝大多数的。
据原熹所知,在她们贵生医院,无论是之于在明的院部线,还是之于在暗的栈部线,真正能与晏玲珑算得上是同级对接的,恐怕只有明暗两部各自的掌管者——也就是贵生医院的“院长”以及贵生客栈的“老板”。
老板早就不知道又浪到哪里去了。
那么,如若说晏姐口中所说的就是狭义上的同级别“对接工作”的话……
思及至此,原熹的眼里不由得闪过一道错愕:“院长今天过来了?”
她这里所说的“院长”,指的并不是贵生医院为人类界所知的那个名义上的院长,而是贵生医院真正的院长,贵生医院兼贵生客栈的两位掌权老大之一。
由于是明暗双部同时运营的,需要在不动声色间同时兼顾人类界和非人类界两边的“生意”,贵生医院内部无论言行,都极为严密。
很多时候出于安全性和保密性的考虑,即便是在医院内部,甚至没有外人,她们的言行举止也会和在外保持一致,很多话语和举动都不具有直接的指示性,而是需要彼此心知肚明的人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境自行领会。
就比如说,她们口中的“院长”,可能指向的是三个对象——人间界名义上的院长,实际上的院长和贵生客栈的老板。
而这三者,除了名义上的院长平时会像是寻常人类正常上下班之外,另外的两位大佬前辈平时都是“神龙不见首尾”,只会在需要的时候不定时地降临医院。
若是没有工作接触或是关系背景,有些时候就连贵生医院内部的“自己人”都难以及时知道这两位大佬前辈回来过,有的可能要等这两位都走了之后才知情,还有的甚至可能等这两位离开后都无从知晓。
晏玲珑但笑不语地抬眼看了原熹一眼,嘴里仍在悠哉游哉地吸食着饮品。
她没有张口回话,却又在悄无声息里回答了原熹的问题。
原熹笃定,晏玲珑这是默认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院长过来,必定是有事。
晏姐又说她有任务……什么任务是需要晏姐亲自出手,并且得在贵生医院内完成的?甚至……需要院长亲临医院,由晏姐直接和院长进行对接?
原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思索间,目光慢慢地一寸寸掠过此刻周围的环境,最终视线本能地停留在了沈鸢一侧床头柜的位置。
那里放着她给沈鸢带的凉粥和下午茶,一个本就属于0918号房的玻璃花瓶,还有一捧今天先于她出现在这房间里的鲜嫩欲滴的紫色睡莲。
……不对劲。
原熹径直走到了床头柜边,将上面的凉粥和下午茶都转移到了旁边的地上。
床头柜上至此恢复成了她今早来时的模样。
……这睡莲感觉不对劲。
原熹定睛注视着眼前的紫色睡莲,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其中的某一枝。
半开的睡莲花朵被触碰后微微晃动,摇头晃脑了一会儿,而后又轻轻绽开了一瓣鲜嫩饱满的花瓣,默不作声地散发出丝丝缕缕只有在靠近时细闻才能够精准捕捉到的幽香。
花朵娇嫩雅丽,幽香安神平气,精致祥和静谧。
本该是一派岁月静好的美景,但是这满目和谐却让原熹本能地感到违和。
——这一捧睡莲有问题。
垂眸默默地凝视了花瓶里盛开着的睡莲一阵子,原熹心里对此越发地确信。
灵光一刹间,原熹终于想通了这一捧睡莲的不对劲之处——
从她早上给沈鸢带凉粥过来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按照眼前这捧睡莲花应有的新鲜程度和0918号房里始终保持的适宜温度,在这中间她不在的好几个小时里,不应该一瓣花都没有开。
唯一的一瓣新绽放的,还是刚才被她指尖碰触后才轻轻绽开了的。
作为鲜切花的睡莲不应该是这样的。
除非它不是真正新鲜的睡莲,或者,这上面还附了别的东西,可能是灵力或阵法,也可能是怨念或咒术,有时甚至可能是魂魄抑或是孽障。
“晏姐,这一束睡莲是你今早上带来的吗?”原熹转头望向躺椅上的晏玲珑,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晏玲珑放下手中内里饮品已经被喝得差不多了的杯子,坦然地朝原熹回望,从容淡定地答道:“是。”
原熹心头一紧,莫名地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似是在某一瞬间联想到了什么,并由此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