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无舟眼前的人与前世中的那个帝王重合在了一起,他感觉到一丝危险,因自保故,他叹了一口气,咬牙承认,“臣没忘,臣都记得。”
太子拜师时,苻无舟曾承诺:“若殿下不弃,臣便不离。”
那时,苻无舟的确没有玩笑。
正如前世,若不是秦湍先下令捉拿他,他也不用那么着急奔赴黄泉。
他是真的有认真想过辅佐陛下一辈子的,可岁月误人,有的人先变了。
秦湍让瑞成退下,瑞成终于舒了一口气,再听下去,不知道又要知道多少陛下和太傅之间的秘密。
秘密?他福至心灵,正好今晚不是他轮值,他出了广寿宫,便急忙往宫外的方向走去。
而瑞缘看着瑞成的背影,若有所思。
殿内,秦湍伸手把玩着笔架上的一串红珊瑚,苻无舟这才发现,这正是他曾拒绝的那一串,如今在陛下手上,珠色反而愈发莹润光亮,似乎没少把玩。
苻无舟默默地想,前世秦湍是什么时候对他起的心思呢?他只晓得那一年自己三十岁,朝堂稳定,诸事安宁,却成为他与秦湍背道而驰的开始。
似乎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秦湍的脾性渐渐变得偏激,行事也愈发暴虐,苻无舟屡次试图相劝,却被秦湍以各种理由搪塞,最后竟然都不见他。
他固然想不通,却终究歇了改变秦湍的心思。
而现在大暄上下诸事未定,朝中政令多有待改革,秦湍才刚登基,所有心思都扑在了朝政上,他只要保持适当距离,或许就不会有前生那诸多的烦恼。
想到这里他松懈下来,那串红珊瑚珠子看着也就没那么刺眼了,这只不过是当年他不喜太子将心思放在旁的地方,而拒收了的一个小礼物而已。
秦湍:“老师是觉得,只要朕登基了,你的职责就完成了对么。”
苻无舟:“陛下,臣已经没什么可以教陛下的了。”
“你是想背弃当年的话吗?”秦湍起身靠近,手里拿着那串红珊瑚,一字一句道。
“陛下说笑,臣不过是身体有恙,”说罢他咳了咳,“想要休息个把月罢了。”
他身前都是秦湍的气息,如此强烈,让他避之不及,只能用轻咳掩盖这丝慌乱。
只要表明自己不是想离开,先安抚下秦湍再说,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谁知道会有哪句话不对,就要惹得他偏激起来,然后变成前生那副谁都不敢惹的样子。
秦湍点点头,眼眶变得愈发深邃,“朕就知道,老师不会丢下朕的。”
苻无舟瑟缩一下,一瞬梦回前世的秦湍,心中的不安如野草疯长,让他凌乱。
秦湍将红珊瑚手串推到苻无舟的手上,玉质般洁白的手腕配上鲜明的红,妖艳夺目,他想起了上辈子冬日苻府墙角的那株零落的梅花,而这辈子他要梅花常开不败。
“太傅须每日带着。”秦湍命令道。
苻无舟没有拒绝,也不敢拒绝,只毫无感情道了一声“遵命”。
合理怀疑,这是秦湍给他血淋淋地警告,枷锁都套上了,看自己还能逃到哪里去。
此时秦湍已经面色如常,苻无舟这辈子终于初体验到了他的喜怒无常,于是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狗皇帝。
个人恩怨已经撇清,两人终于开始谈论起正事。
毕竟朝堂上苻无舟刚和北狄吵完架,一想起北狄人来,苻无舟心中便扬起怒火,对方还真是不要脸啊。
借着国丧来吊唁之名,扬言担心新皇年轻,无力顾及边境,他们北狄愿意帮大暄守卫边境,不让其他蛮族侵扰,只要大暄肯割三城给北狄。
放在前世或者现在,都是十分无耻的要求。
不过前世的苻无舟虽然没有与之吵起来,朝堂之上也没有闹个红白脸,但还是因为气不过,命坤月卸掉了北狄使团回驿馆马车的车轮。
着实让曾经仗剑走天涯的侠客当了一回宵小之徒。
苻无舟突然明白一件事,原来前世自己始终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其实对于看不惯的事当堂怼回去,比那种背后报复痛快多了。
大不了痛快一战。如若苟安屈辱,那为何不一战扬国威?
而秦湍显然与苻无舟想到了一处,秦湍道:“朕欲与北狄开战,太傅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