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安肩上扛着口麻袋,一路小跑着蹦进门槛,接着将袋子往地上一放,里头哗啦啦响了几声。
望涯散衙回来换了常服,恰好佟管事将她带回来的山货分了分,一些补身体的留给谭八以及应颂今,再有书坊的老刘,另一些干果吃食则给贺家以及几位同僚留着。
“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也给自己留些。” 望涯低头理着衣裳,便听佟管事笑道:“是留了一些,预备晚些给您炖了补一补的。”
“我有什么好补的,身强体壮。” 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望涯原地打了两招五禽戏,逗得佟管事笑得直不起腰,忽然听见哗啦啦的声响,转头便看见忙活得满头大汗的双儿。
“小望大人!” 话音未落,唯安同小野猪一般扑进望涯怀里,差点把身强体壮的小望大人拱到地上。
望涯稳了稳身形,熟练地拿手巾给她抹脸:“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又是满头大汗。”
“捡石子儿去了!”
“要石子做什么?”
“铺地!”
望宅的一砖一瓦都是大家一点点凑出来的,孔灼出一些,梁佑生出一些,甚至连何宝驹都送了些瓦片,汤饼铺子的伙计也有份。唯安正发愁自己该送些什么时,便听贺微说要给望涯把园子重新修整,需要用到河边圆圆的石子,于是乎,她连着起早贪黑三日,一点一点往宅子里运,方才运了一趟回来,听见望涯回来了,便径直往这儿来,正好遇上了。
“什么?” 望涯不解。
唯安摇摇头:“总之就是有用,小望大人要出门么?”
“嗯,去找微姐。对了,谭八近来如何?” 望涯俯下身打开那口袋子,里头装了小半袋圆溜溜湿哒哒的石子。
唯安一怔,半晌后才道:“前阵子他爹爹去了,如今已经过了头七。”
……
屋子里静悄悄的,外头已经快要天黑,只留下一抹正在消逝的夕阳,很快,连它也消失殆尽。
角落里的谭八动了动,望涯给他的钱还有很多,足够他省吃俭用地活上好几年了,但他就是觉得没意思,原先是想拿银子给谭七治病,如今人没了,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谭八犹豫许久才起身开门。
来人是望涯,她比先前看起来又好了许多,清风霁月,如同翠绿的竹子,大抵已经是站在青云上的人物了。
“你还好吗?” 她问。
谭八点点头:“劳烦大人挂心,我很好的。”
望涯将手里的锦盒递给他:“这是从临江府买回来的药材,佟大娘说能炖出一锅十全大补汤,我也不知道怎么炖,你要是不会,就去找佟大娘请教请教。”
按理来说,谭八应该双手接过,再行一个大礼,可如今他只有一只手了,刚要行礼,望涯就将他提溜起来,正如很久以前,他在雪地里给她磕头,她也是这般把自己提起来的。
“过几日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找不到我也可以找唯安,听见没?” 望涯嘱咐完便提着灯笼离开了,谭八就在原地,直到那点灯火彻底消失在巷口,四下陷入一片漆黑。
忽然间起了一阵风,他终于回到屋子里,点了烛火,开始思考该如何炖出一锅十全大补汤。
……
“大娘!” 望涯朝贺川一礼,又将锦盒递了过去,还是那番话:“这是从临江府买来的山货,好吃的。”
贺川接过,笑道:“临江府的山货天下闻名,跟着咱们小望大人是有口福了。” 又将望涯往厅上推:“快,阿微忙活了大半天,给你盘算了一大桌,要是吃不完你就别想走了。”
与此同时,尚书府里是一片死寂。
张仁昌从皇城里头出来后便在屋子里闭门不出了。
霍颖同样心如死灰,张渊在一旁哀嚎了半天,终是被张羡之打了出去。
“就是苦了你,此去榆州,离京千里万里,那周家不知会不会反悔。” 霍颖眼见就要流泪,张羡之握了握她的手:“原先爹就还在丁忧,离婚事还有一年多,况且大哥还留在京中,说不准到时候就能官复原职了。再者,倘若因此周家要退婚,岂不正好看清他们的嘴脸,否则真要嫁进去了,有的是苦头吃。”
霍颖不作声,周氏再如何,如今也是比她家好的,万一此去再也回不来,她的女儿岂不是就要嫁在榆州了?
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