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望涯搬进新家的第一天,那是座两进的宅子,贺微在前后院都摆放了许多花草,等再过一阵,想来就能开上满院的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空荡荡的马厩,杨胜说找个良辰吉日到张行简跟前敲打敲打,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抠出来一匹良驹,彼时这个宅子就一应俱全了。
当日,她还收到了姜然,以及柳丰,洪春等人的信件,都是来贺她步入朝堂的,其中洪春在信中说了些自己治理民生的心得,看他的语境,貌似过得还不错。
姜然在替画坊供画,虽然赚得不多,可也算得上舒心,附着信件一道过来的,还有她亲笔绘制的神祀图,上头画的是安庆年节里的光景,貌似今年收成不错,图上的人都喜笑颜开。
另一头的张渊,同样收到了姜然的信件,另有些银钱,算是还账。他拿着薄薄的信纸,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连路过的张行简都不免侧目:“怎么了?”
张渊摇头,自打张行简屡次三番下场打捞自己后,他再也不敢对这位长兄有成见了,甚至还有几分敬重:“大哥,今日这么早就出门吗?”
“嗯。” 今日望涯新官上任,有些事情虽然提前嘱咐过,可也要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黄寻正等在大理寺门口,直到他的小同僚缓缓出现在视线内,这才放下心来。望涯的衣制经礼部商议后,决定沿用当下的制式,有些地方则参照后宫女官服制做了改动,乍一看同他们穿的并无太大区别。
“可算来了,望司直。” 黄寻如今暂代大理正,而纪新被推进了刑部,望涯不大清楚,这算是他摆脱了一直以来的‘家奴’困境,还是替张行简开疆扩土去了。
她同黄寻见礼,一旁还有其他看客,或远或近,都伸长脖子试图看清望涯的面孔,在他们眼中,这实在荒唐,诸如黄寻,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榜上有名好不容易替补了正六品的大理正,结果一女子背靠大树,忽然就成为从六品的司直了,这是读书人的耻辱,是要遭万世唾骂的。
但望涯不在乎,她做过的事,黄寻不一定做得到,她的功绩就算拱手让给别人,他们也不一定接得住。他人唾骂,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眼界如此,历来高高在上惯了,一旦掌控之下的弱者忽然有一天爬上高位,他们就会抓狂攀咬,像疯了的野猪。
他们忘了,世道本就该如此。
不是倒反天罡,更不是礼崩乐坏,而是复位,一切规则都该重新书写。
“想不到,你我竟然成为同僚了。” 黄寻原本虽然心有不甘,但对望涯这位恩人,总也讨厌不起来,加之她确实有些本事,也不算是德不配位。
望涯道:“能与绍辉兄共事,是虑之的荣幸。”
黄寻倒是头一回听见望涯的字号,却不知这是她现编的,还觉得此字甚好,行事前思虑再三,方可滴水不漏。
“我就送到这里啦,其余的,你跟石寺丞去办吧。” 黄寻引了位年过不惑的仁兄,好在这位石寺丞还算和蔼,只是姓氏连同官职一起喊起来有些绕口,望涯每每张口称呼前都要在嘴里打一遍稿子。
她跟着石寺丞跑了半天,可算把各项事务都办理妥当,恰逢张行简下朝,这才收拾收拾去见他了。
“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行。”
“接下来有事可询问梁佑生,他同你一样,脾气不大好,但还算可靠。”
“好。”
“既入朝堂,行事便不能同往日一般随心所欲,凡事当三思而后行,言行举止也需得体,不可太过狂妄。”
“知道了。”
张行简默声,总觉得她在憋着什么坏,可近来杨胜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可疑的行径。然而对望涯来说,不可疑就是最大的可疑了,她不可能放着那么大一个徐十三而无动于衷。
“去吧。”
望涯起身离开,跟着石寺丞到了司直的屋子里,里头两旁各摆放了五张桌案,有些是空的,加上她,活人统共有六个,最角落里的一张被屏风围了起来,那是望涯的位置了。
这里氛围不大好,有些人压根不抬头同她说话,只有黄寻走到跟前时才勉强应上一声。屏风旁的桌案上坐着位不苟言笑的白脸,光是看着他,望涯就觉得自己欠了他三百两银子。
石寺丞正要走,望涯又问:“请问杂物库房在哪儿?”
“我带你去,你要做什么?”
望涯抬手,将屏风收起来,便听一人起身:“你做什么?”
“我不知是哪位给我放置的,心意领了,但我确实不需要。”
“什么心意,你可知男女大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