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弦低下头:“回娘娘,谢贵人推说感染风寒身边离不开人......”
皇后:“她身边没有宫女使唤?竟用这样的借口搪塞本宫。”
思弦躬身:“奴婢再去找。”
皇后:“她若是再推三阻四,连她一并叫来,本宫竟看不出她往日伏小做低全都是装出来的!”
谢贵人若是在场,恐怕要吓得六神无主。
这事倒也不怪他,思弦去她那传唤太监时只说皇后娘娘有赏,冯驷是个精明人,天上掉馅饼的好处他从来不信,正好谢贵人的汤药还在炉子上煎着,便声称手头活多。
谢贵人虽然是个绵羊似的性格,但也有领地意识,无端被思弦招招手叫去半个院子的人,心里也不好受,但她位份低,只有受着的命。
谢贵人向来倚重冯驷,见他并未像旁人一样被赏赐吸引,心里舒坦不少,还以为他有多忠心不二,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因此思弦带人再次造访时,谢贵人吓得跌了茶盏。
......
人一走,偏殿顿时敞亮起来,宋阙看向皇后,对方小臂搭在宝座扶手上,与他遥遥对望。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她似乎又无话可说,只有缄默在空气中静静流淌,隔着岁月与惆怅。
宋阙率先打破沉默:“阿姐素来平和,怎么今日为谢贵人动怒?”
皇后眸色一沉,答非所问:“你许久不曾唤我阿姐了。”
宋阙和藏在他袖中的江楼月俱是一怔。
哦豁,说错话了。
之前来宫里他当着思弦的面叫的也是阿姐,思弦神情无二,他便默认私下该这么叫,没想到地雷埋在这呢。
宋阙不动声色地想借口。
江楼月:“别说话,装忧郁,让她猜。”
“敌不动我不动。”宋阙了然。
他情绪转换十分自然,眼睑下垂又慢慢抬起,上一秒还澄澈的眼神变得复杂,像想触摸又收回的手,他刻意保持不眨眼,于是眼圈开始酸涩泛红,像做错事的孩子......
得益于罗怀玉这张脸,皇后恍惚梦回年幼时弟弟追在她身后的日子,下意识心疼。
她说:“日后四下无人,还这么唤我吧。”
宋阙扯出一抹笑,一副极好哄的傻样。
等他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江楼月竖大拇哥:“就很棒。”
宋阙:“哪里哪里,多亏了江老师的三字真言。”
江楼月:“......”
恰好此时思弦从外头进来,回禀:“娘娘,人带来了。”
她看了眼宋阙,又说:“谢贵人也来了。”
皇后:“这便坐不住了?让他们进来。”
又对宋阙说:“宫闱嫔妃不宜相见,你先去后面避一避。”
谢贵人身量高挑纤细,但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中实在算不上出色,因为常年不受宠,服制也比一般嫔妃差很多,尽管仪态板正但仍显畏缩。
她一套请安礼行云流水,刚想起身,皇后出口呛声:“谢贵人不是正病着,怎么冒着冷风前来?”
谢贵人脸上挂着一贯温和轻浅的笑:“给娘娘请安是嫔妾本分。”
皇后但笑不语,思弦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贵人怕不是病糊涂了,宫里的规矩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皇后娘娘还未让你起身你便要自行坐下,不如改日奴婢去禀明皇上,让贵人做这中宫主位,可好?”
要不说绵里藏针最骇人,思弦话到一半,谢贵人屁股还没沾到凳子边,吓得重新跪了回去。
“嫔妾绝无此意,娘娘赎罪。”
罗怀琦从前是太子妃,如今是皇后,身份贵不可言,但碍于皇帝貌合神离,她又一向独善其身,众人便以为她慈悲。
皇后挑了挑手边的香炉,她今日着装素净但不乏典雅,既不出格又能彰显皇家气度,是以上位者的威压更盛。
她说:“本宫前几日疲于后宫琐事,不曾过问凤仪宫中诸事,昨日偶然听说,谢贵人吩咐打死了一个宫人?”
谢贵人身子一僵,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煞白。
皇后又说:“我竟不知往日声称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谢贵人,竟然有两幅面孔。”
谢贵人辩驳:“嫔妾没有,嫔妾只是让人把那做错事的奴才打一顿赶出去,不曾想要他性命啊!”
“还在狡辩!”皇后厉色。
思弦从旁接话:“几十板子下去少说要躺六七日,他是从凤仪宫撵出去的人,哪里有地方敢收留?贵人口口声声说不曾要他性命,所做之事却全然相反。”
“当初贵人可是在娘娘跟前把脑袋磕破了,才得机会迁进凤仪宫,何等殊荣,娘娘不忍心你被人磋磨,又差遣了多少宫女太监前去伺候,说来你身边这个,也是娘娘指派的。贵人虽懦弱但本性良善,谁知道一晃数年,竟也能面不改色地要打要杀了。”
“......”
宋阙在屏风后听得直咋舌,思弦这嘴和容嬷嬷的针一样,哪疼往哪戳。
难怪皇后突然对谢贵人发难,庆景算是皇后身边出去的人,却被谢贵人无声无息处置了,说不过去。
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皇后为何突然咬死要和谢贵人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