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仲明只呆了一晚,第二天很早就走了,至于走去哪儿,阮铭并不知道,阮仲明心情好时会和她说说行踪,但次数少得可怜,她对阮仲明的消息可能还没有张明宇知道的多,她每每听到张明宇挤眉弄眼的说“阮伯伯怎样怎样”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走了很好,不走反而麻烦,连请假都难,倒不是阮仲明不允许她请假,她的好父亲根本不会管她这些琐事——而是她实在不想在这个房子和阮仲明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一天或许打不了几个照面,但那种,和他待在一个地方连空气都是沉闷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
所以阮仲明一走,阮铭要张嫂帮她向学校请假两天。
这两天她关机了手机,连房间门都没出,认认真真的刷了两天套卷。
阮铭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很执着的人。
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些偏颇,她讨厌阮仲明但又无法抑制的,赞同他的某些习惯和观点,她相信“强者”,她觉得自己无法摆脱生活的噩梦,是因为不够强。
强就好了,只要足够强,是不是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这是好诗,她曾经受那人影响反复背诵,他喜欢这样的诗句,抒发胸襟,但“第一流”像是梦魇,她反复念叨于心,她就是要第一,要强,就是要这样,必须要这样。
房间很暗,因为她做题已经到了夜晚,忘记开顶灯。
远远望去,书桌上的灯也照亮一方世界,阮铭双脚蜷缩在椅子上,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张脸白得好似发光。
她微微皱起眉头,是在思考,一面用手按纸,一面奋笔疾书。
桌上摊零零散散的卷子,很不整齐,乱七八糟的,基本都是一些打印的七校联考密卷,还有一些教辅,摊开分成两半都很厚,上面用荧光笔标了重点。
外人看她,总觉得她漂亮家世好还聪明,每天玩玩乐乐也能上年纪榜单的前列,只有她自己知道,很累,她很累。
午休或者课件她也在整理错题,回家也会刷题,还有家教,只是可能她不爱说这些,也从未有人问过她,她校内校外总是不乏拥趸者,走到哪里都是明媚笑意,可能看起来太过云淡风轻了,所以别人觉得她一切轻而易举触手可得。
但不是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她亲手争来的。小到成绩,大到一些稀薄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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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上学那天阳光明媚,冬日的暖阳比任何的都要令人神往,常殊杰同学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
他洗漱完,一拐角,就和李锦平女士打了个照面。
起这么早啊,这几天不都是值夜班嘛……
常殊杰:“妈……”,早上好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李女士正忙着,回头看了他一眼,马上皱起眉头,“穿这么少!”
常殊杰看看自己身上的一件黑色毛衣,“这不是,洗漱嘛。”
“那也要多穿点啊,你身上的这点衣服能抵御寒气嘛,你这身体还没好,衣服穿的又少,流感不找你找谁,越发是你不注意的时刻越容易感冒,我跟你说我们科室昨天晚上大半夜送过来挂吊瓶的小孩多得很,全是这几天感冒的,你别看着天气好,你……”
李锦平一路把常殊杰推进房间,给他拿了一件短款羽绒服套着,又把冬季校服外套套最外面。
常殊杰沉默着被他妈折腾,他能说话吗,他敢说话吗,他不能,他不敢。
“你们是不是马上期末考试了?”李锦平把桌上的鸡汤用勺子舀出来放进铁罐罐里。
“嗯。”常殊杰背着书包走出来,“妈,这是干啥啊。”
“给你当早饭,还跟你蒸了包子,你要几个?”
常殊杰震惊了,养病还有这个待遇呢。
他可从来没有早上喝过鸡汤。
李女士的鸡汤煲的是真的好。
他真情实感的表示,“妈,我还想被打。”
李锦平一巴掌就呼在他头上,“满足你了。”
常殊杰笑。
“明天不用早起了,你这几天都是夜班。”
李锦平给他翻了个白眼,“想得到美,这锅汤够你喝个两三天了。”
“我给你装了三罐,你自己喝一罐,还有两罐分给你的同学喝。”
她说的是罗镜言,常殊杰在家养伤的时候他还专门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学校,表示了问候,把李锦平女士一顿感动,但常殊杰觉得他只是想抄他物理卷子了。
还有一个是吴思瑛,她也打电话问过。
“那个特豪横的女同学要不要啊?”李锦平冲他挤眉弄眼。
“啊?”常殊杰愣了一秒。
“追你的那个。”李锦平不满他的装傻,“虽然我很不提倡早恋啊,但毕竟人家帮你嘛,我还是帮你装上。”
“……”
常殊杰已经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阮铭,这他还不反应过来他还真是大傻子了。
李锦平把保温盒给他,又嘱咐说,“自己小心一点,你腰上还绑着石膏,体育课就请假,晚上我去接你放学,下次有这种事情不要不说自己扛着,也不要让同学跟你出头,必须告诉老师家长,特别是告诉我!我今晚下了晚班就去接你。”
李锦平看他没反应,转过头来,“我说话你听见没?”
常殊杰“嗯”了一声。
这个巨大的,由四个保温盒垒在一起的保温桶,让常殊杰非常无语。
常殊杰左手提桶,右手拎一大袋包子,走在上学的路上非常吸睛,特别是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学生都盯着他看。
21班的胖子老远就看到常殊杰,贼热情地喊,“常哥!”
常殊杰站在原地等他哼哧哼哧的跑过来,“你今天来的这么早?”
胖子愁眉苦脸,“别提了,今早要默写单词,我赶紧去背,”,他眼睛盯着常殊杰左右两手,“你这啥造型啊,像卖早点的。”
常殊杰:“……”
胖子和他并肩走进学校,“你这吃的完吗?包子分我两个呗。”
常殊杰:“……”
然后两人在教学楼下的小花坛旁边,把袋子搁在花坛栏杆的瓷砖边上,胖子心满意足的拿了俩包子走了。
常殊杰刚准备把袋子收起来,罗镜言就从宿舍楼那边走过来了,老远给他招手,“常殊杰!”
“我刚看见胖子拿了两个包子走了,见者有份啊。”说罢毫不客气的动手开始扯开袋子,掏了个包子出来咬了一口,“真香!这谁做的?”
这油滋滋的往外冒,皮薄肉厚的。